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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成了大佬的白月光 第26章 万字入V章
    一个硕大阵盘在顾惊羽视线正前方旋转着, 几乎肉眼可见的神魂之力正丝丝缕缕从秋照夜的体内抽取,卷入阵盘。 看懂了眼前一幕后,顾惊羽吐出一句:“疯子。” 神魂之力是可以随便用的么?稍有闪失, 神志不清只是小事, 若是撕裂神魂,怕是要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至于这么恨他吗?死了还要唤回来,难不成嫌他死得太痛快, 要多折磨几遭让他生不如死? 他做了个鬼脸,吐槽道:“执念这样深, 难怪你飞升不了。” 他立即施法截断此阵,一道灵光没入阵盘中央,只听嗡地一声如耳鸣般的低频声响后,血色阵盘缓缓停下,随后呼地一声倏然扩大并消散无踪。 顾惊羽刚刚坐起,正欲要翻身而出,却忽然顿了顿,他要是就这么走了, 待秋照夜醒来, 看见空空如也的棺材,不就知道他活过来了? 接下来等着他的岂非是满天下追杀? 他打了个哆嗦, 又躺了回去。 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 他堂堂魔尊, 怕什么?此时扭头却见秋照夜的睫毛十分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他愣了一下, 连忙闭眼躺好, 迅速闭气, 封锁灵脉。 不论怎样,他实在不想与秋照夜面对面,特别是以前世的身份。 他的这套闭气功,是前世在魔门的藏典阁里翻见的,那时只是觉得这功法在一堆动则上天入地,劈山震海的功法里独树一帜,竟是教人怎样装死。 他甚觉有趣,便收进了识海中,没想到这一世竟派上了用场。 想到这他心头一叹,上辈子他怕过谁啊? 也就是秋照夜,总是令他如此狼狈。 闭气功完美运转,一道不可查的无形盾墙将他的所有气息与外界隔绝开来,令他看起来就与死人无异。 耳边传来沉重的叹息以及呢喃声,透着不可置信与绝望。 “我还是错了吗?” “阿羽......”声音听起来破碎而颤抖,“你告诉我,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那个人,真的不是你吗?” “为什么你还是没有醒来?我几乎......” 声音顿了顿,“我几乎确定那就是你了......为什么?” “我知道霜华剑撕裂神魂,所以我以大乘境神魂之力为阵枢,设下九转还魂阵,我以为此阵逆天,唯此才能重塑你的魂魄。” 顾惊羽仿佛听见了极低的啜泣声,他心头一愣,这情绪似乎不大对劲,这样激动,完全不像冰山般的秋照夜。 “此阵运转了三十年,我的神识也该到极限了,若我入魔,恐怕非你所愿。” 秋照夜说时,长叹了一声,“倒不如随你一道,魂飞魄散可好?” 等一下。 顾惊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仇人该说的话吗? 而且,九转还魂阵他知道,乃是魔门功法,因着这阵法违逆天道,是为正道不容,最重要的是,阵枢中的神魂所经历如炼狱般的痛苦绝非常人所能容忍。 若要形容的话,那逆向旋转的两道符阵就像磨盘,将神魂抽入磨盘中来回碾压至粉碎,且神识感受到的疼痛比起肉.体要鲜明千百倍,凡身的凌迟相较之下根本不值一提。 而秋照夜,竟然运转阵法三十年?! 顾惊羽只觉脑内嗡嗡作响,莫大的震惊令他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几乎听不见秋照夜后续的话。 “我知道自己不该活到现在,若不是为了救回你,我有何资格忝居天尊之位?无间地狱才是我的归宿,可是......”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颤抖而绝望,“我连救你都做不到。” “我是不是很没用?阿羽。” “其实,没有你在的世界,于我来说与炼狱无异。” 秋照夜不断诉说着,这与他往常沉默寡言的形象大相径庭,明显是精神崩溃的模样。 “阿羽......如果当年,我没有爱上你,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如此境地?” “每当我试图靠近你,事情就愈发不可收拾,这个世界仿佛在报复我,它报复我,代价却应验到你的身上。最终,是我害死了你,现在连救回你的资格都没有。” 顾惊羽的反应慢了半拍,他愣怔了好一会,才明白上一句话的意思。 他没有注意到,由于太过震惊,本需全神贯注维持的闭气盾墙已经破开了一道裂缝。 就是这一道裂缝,溢出了极其微弱的一缕气息。 大乘天尊的感知何其敏锐,几乎瞬间就捕捉到了。 秋照夜纤白的指尖一颤,寂灭的眸子倏然亮起。 他看一眼顾惊羽,愣怔了片刻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忽然低低地浅笑了一下,这笑声是带着微颤的喘息,听在顾惊羽的耳朵里,仍以为他在啜泣。 他闭眼深呼吸着,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袍袖,露出苍白的指节,并微微地发颤。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与喜悦袭来,热流涌上眼眶,浸湿了微红的眼角。他激动得想喊,却生怕惊扰了阿羽。 他强忍下雀跃,良久后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才再次找回之前的嗓音道:“我知道我召不回你,大概是因为你不想见我吧。” “是啊,我实在没有资格再见你。”“阿羽,我不会再打扰你了。”秋照夜说着环顾四周,“我会封印此地,将这一片清净只留给你,可好?” 他缓缓起身,一向平静的唇线微不可查地扬起,深海般冷漠的眸子此时却如春风般和煦温暖,不断扫过顾惊羽的脸庞,仿佛总看不够似地,许久后才强迫自己收回。 “阿羽,我知道这话说得晚了,但若有来生,我希望你不会再遇见像我这样的人,你该是那天上惊鸿,自由展翅,无拘无束,不必为任何不值得的人牺牲自己。” 他说时,最后贪恋地看一眼棺中人,随后转身而去。 石门声轰隆隆响起,须臾后整座溶洞陷入一片寂静。 直到秋照夜的气息完全消失,顾惊羽倒抽一口凉气猛然坐起身。 他瞪大了不可思议的双眼,方才的经历仿佛晴天霹雳,令他久久缓不过来。 什么意思? 到底什么意思?! 顾惊羽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是他怎么会做这么荒诞的梦? 他听错了吗?秋照夜方才说自己爱他? 原著不是这样的啊! 说好的秋照夜恨邪魔外道入骨呢?原来所谓的压制魔尊尸身,设阵囚禁魂魄,竟是这么回事?传闻果然害人不浅。 而且回想起前世秋照夜对自己冷漠疏离的态度,这是爱?这根本不可能! 他忽然觉得头很疼,于是扶额揉了揉太阳穴。他一定是听岔了,要么就是秋照夜胡言乱语。 他闭眼试图将刚才的记忆洗去,可越是如此,秋照夜的话语便越是鲜明地一遍遍在脑海中回荡,令他心乱如麻,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长叹了一声,不知过去了多久,才终于找回一丝平静与理智。 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再说,这地方实在是太冷了,饶是他回到了本体,获得了上辈子的修为,依然觉得冷。 他环顾四周,寒潭水面上的符文已然寂灭,只留下一道残余痕迹,很快也会消失。 他终于看清了这是什么地方。 所谓的宗门禁地,其实是秋照夜曾经修炼的洞府,论剑峰上的沁寒池,其体寒也是因常年累月浸泡在这冰潭之中所致。 利用寒气激发体内真气快速运转,修炼速度较常人要快得多,只是鲜少有人能够常年累月忍受这样的寒冷,比如他顾惊羽。 曾经师尊因他顽劣闯祸,将他打入池水中,并设阵禁锢他。 彻骨寒冷丝丝钻入体内,冻彻骨髓,连血液灵流都几乎停转。 他还鲜明记得那样的冷意,当时不过三日,他便冷到昏厥。 后来他在梦中依稀感到一道暖流涌入体内,朦胧之间,有道冷松香环绕周身,他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柔软怀中,不知过去了多久,待他意识终于复苏,醒来后却只见自己独身一人躺在浮岛上。 他只当自己做了个荒唐的梦,毕竟那时的秋照夜对他冷眼冷面,不再如年少时一般护着他。 而且师尊叮嘱由秋照夜监督他修行,只会更为苛刻,怎么可能帮他? 可如今想来,如果那不是一个梦呢? 越想,他的头越疼。 其实他本可以不必遭这趟罪,因为在原著里,顾惊羽是个为了能跟上秋照夜的脚步,拼命刻苦修行的人,在师尊眼里,他甚至比秋照夜更为认真听话。 可偏偏他是个不敬业的穿越者,虽然常被系统唠叨,却依然我行我素。 “保证主线剧情不偏离不就好了?”他说时还不以为然,毕竟穿书经验多,每回稍有偏离主线,都能被他给掰回来,况且这次穿的是个没走过一半剧情的配角,他就更肆无忌惮了。 一个衬托主角的炮灰而已,能对主线有多大影响呢? 又因为他精神力强大,竟令系统也毫无办法,只能不断在他耳边碎碎念。 所以崩人设的下场就是,他常被师尊责罚。 只是他没有想到,后来因为崩人设,竟崩出了一个连系统都差点崩溃的大bug,致使他为了保证主线剧情,不得不顶上魔尊的位置,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思绪回到眼下,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想到方才秋照夜说会封印此地,顾惊羽立即一个飞身来到石门处,果见一道阵盘在石门上盈盈亮起。 他略作试探,却发现这个封印阵法并不防御他。 也对,何必防一个死人呢。 他没有多想,便抬脚跨出封印。 * 顾惊羽掩去了气息,走出石门时却并非踏入预料中秋照夜的寝卧,而是洞穴外原本的万丈崖壁,令他措不及防打了个趔趄。 想来秋照夜将空间阵法也撤去了。 果真因为三十年无功而返,放弃了?可他没有心思关心秋照夜,刚出洞穴时,他就感应到自己的另一缕十分微弱的魂识仍在常清殿内。 应当是方才他截断阵法,导致这缕魂识尚残留在林殊雨体内的缘故。 他得找个机会收回来。 他的本体在半步大乘境,且体内不知何时,竟被埋下了他前世刨去的金丹,在他苏醒之后,金丹便开始逐渐消解融入灵脉,化作汹涌灵流冲击着紫府,与他识海内的金丹逐渐融合。 虽残缺了一小部分,但能量依然强大无匹,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前世始终无法突破的大乘期瓶颈,在这枚金丹的作用下,就要冲破了。 想来有些讽刺,他这枚金丹本是前世为了助秋照夜突破瓶颈而剖下的,如今竟被自己用上了。 正因修为陡然攀升,他的感知范围也随之扩大,眼下整座宗门都在他的感知范围内。 故而他尚距主峰甚远,也已然探知到议事厅内秋照夜的气息,此外还有数位元婴或化神境以上,气息十分陌生,不像是无极剑宗门人。 他没有在意,既然恢复了一身修为,天下之大他想去哪就去哪,谁也拦不住他,不过在此之前,有几个人他不放心,待神识扫过宗门,锁定了三人的位置后,便化作一道流星划过悬崖边的夜空。 * 顾惊羽悄然落入灵墟洞外,刚落地便感应到一道禁制将此地封锁了。 他选择先来此地探望夏应弦,因为此处同处论剑峰,同时又远离主峰,不易引人注目。 他有些诧异,夏应弦一个重伤之人,为何要被封禁在此? 他没有想太多,因担忧对方的伤势,仍是将禁制破开了一道裂缝。 可他刚迈入洞门,尚未来得及施一道隐容术隐去容貌,就见从内飞出一个身影,眨眼的功夫已到近前,他一个闪身躲过,却见那个身影冲向了禁制。 禁制阵法本就因裂缝而摇摇欲坠,被那少年的气劲这么一冲击,霎时坍塌。 尝试破除多次而无果的禁制就在眼前坍塌,可少年却毫不在意,而像是看见了什么,面露震惊之色,几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惊羽,激动与欣喜溢满了清澈的眸子。 闪身丈外的顾惊羽看清了少年,之前对方因救了自己而重伤,他总是悬着一颗心,如今神识扫过夏应弦,感应到对方体内灵流运转仍有些阻滞,但腹部的贯穿伤已然愈合,顾惊羽放下心来。 可反应过来后又眉头微蹙,心道这还是人么?受那么重的伤,这就好了? 他本意是想悄悄看对方一眼,确认无恙后就立刻离开,可眼下措不及防被这么撞见,他心里泛起了嘀咕,会不会被认出来?不过自己已经死了三十年,这样一个二八少年应当是不认得自己的吧? 他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曾是十二美人榜上一名,虽然在传出他身陨那年就被撤下了,可但凡上过美人榜的,画像都遍布天下。 别的不说,就季修白那本名扬天下的美人册,即便是他已死了三十年,其像依然在扉页的位置。 事已至此,躲避也是无用,他佯装镇定,讪笑了一下,“误闯此地,打扰。” 作势便要走。 他刚转身,少年从愣怔中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前辈!” 他脚步一滞,前辈?他看起来很老吗? 修行到了他这个程度,弱冠之后就不会变老了,看起来比少年大不了几岁。 不会真被认出来了?他顿了顿,硬着头皮转过身来,想以魔尊的身份威胁对方几句,例如说出去就要了你的命或者让你生不如死这种反派言论。 可刚张了张口,就看见夏脸上掩饰不去的笑意,让人见了如沐春风。这是看见他这个大魔头该有的反应吗? 夏应弦扬笑道:“凭我如今的功力断破不开宗主设下的禁制,想必是前辈的功劳,能否让弟子聊表谢意?” 顾惊羽茫然地哦了一声,“不必。”随后顿了顿,狐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夏应弦笑意更浓,垂眸时鸦羽般的眼睫微微一颤,再次扬起时,眸中明媚,不染纤尘,像是秋高气爽的晴日,万里无云。 “不知,不过早年听闻溧白峰附近灵力充沛,常有宗门前辈隐匿其间修行,您能破除宗主的禁制,修为高深莫测,想必是位隐世高人。” 顾惊羽一愣,正犹豫该怎么解释,就听得对方继续道:“前辈如若不弃,不如入洞府一叙?” “不用了。”顾惊羽果断拒绝,他本欲离开,却有些好奇,便问道:“能让秋照夜亲自给你下禁制,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何如此待你?” 夏应弦面色一沉,回想起数日前。 他刚睁眼就见自己躺在了灵墟洞,身上的伤势已经愈合,灵脉也重新接上了,虽仍凝滞不畅,但他的身体异于常人,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混乱的大脑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立即回想起登宸大会上发生的事,他猛然起身,却抬头看见秋照夜正冷眼看他。 “你早就认出他了,是不是?”秋照夜劈头盖脸就是这一句。 夏应弦冷眼一笑,“我没空与你废话。”说时便迅疾起身,可刚迈开一步,便受到一阵强大的威压将他震回卧榻。 “你在识海竖起屏障,就是为了不让我知道,既然如此,你也没必要再存在了。”秋照夜说时,面无表情,可眉间闪电印记却忽闪了一下。 夏应弦立即感到头疼欲裂,意识溃散。他抱头咬牙发出一声闷哼,他强压下在识海中试图抹杀他的那道力量,冲上前一把揪起秋照夜的衣襟,哑声道:“你连他都认不出来,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不该存在的是你!” 头疼感瞬间消失了,他看见秋照夜的面色掠过一缕极度的痛苦,同时一把推开了他,掌心浮现一盏魂灯,冷声反问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阿羽的魂灯没有亮?” 这灯芯是他用残余在霜华剑上的一缕顾惊羽的残识炼制,一旦其魂魄重聚,回到此世间,魂灯不可能没有反应。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魂灯,未久后又恢复了笃定的眼神,一字一顿地咬牙道:“他是阿羽。” 秋照夜神色一滞,缓缓点头,“好。”说时撤出洞外,设下禁制后留下一道传音,“便算作你没能护好他的惩罚。” 夏应弦怒火中烧,冲向洞外却被禁制升起的阵墙狠狠震出丈外。 刚刚恢复的伤势又有引动的迹象。 他就这样不眠不休地破阵,直到方才再一次冲阵时撞见了顾惊羽。 见他愣怔,顾惊羽面露疑惑,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他回过神来,轻笑了一下,“我......做错了事,受些责罚,理所应当。” 秋照夜罚他?为什么? 可问题刚浮现脑海,又被顾惊羽压了下去,算了,想到秋照夜他就头疼。 他忧心甄子昂与裴慕之,便自顾告辞离开,可还没走开几步便无奈地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夏应弦欣然一笑,“我仰慕前辈,想与前辈同行。” “不行。”顾惊羽丢下这一句,便落下崖壁飞身云端。 他的速度极快,顷刻便消失在云海中。 留下夏应弦看着他消失的身影,本欲追上前去,却顿住了脚步,随后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阿羽......你回来了。 * 议事厅内,万明轩等各宗门仙首齐聚一堂。 “此次登宸大会被那魔头干扰,各宗门损失惨重,要恢复元气也须得数年。” “可若就此不了了之,未免对参赛弟子不公......”万明轩说时,目光一直停留在高座之人身上。 “此事,烁月器宗作为东道主自作决断便可,无需劳师动众前来我无极剑宗商议。” 秋照夜打断了对方,说时视线不移地看着茶案,缓缓端起茶盏轻啄,完全没有要与万明轩对视的意思,且语气冰冷,听起来倒像是逐客令。 若换做旁人这样粗暴打断万明轩,就算不被斥责也至少该落个冷脸。 可面对秋照夜,万明轩却一改以往的不可一世,而是依然语气温和地道:“照夜说的极是。” “可如今你们剑宗是整个修界的大恩人,我等就算是为了答谢,也该来的。” 单真人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块狗皮膏药似的人物时不时就要找些借口来烦宗主,明知是贴个冷脸,却照样乐此不疲。 此时有他派仙首附和道:“正是,若非天尊及贵宗弟子出手,天下玄门危矣。那位弟子叫什么来着?林......” “林殊雨。”人群中一名红衫少年轻声道。 “此次大会虽横遭中断,但好在已近尾声,不若就按现有积分排名,林殊雨击败了器宗弟子禹文易,未尝败绩,当为天骄榜剑试魁首,可登焚天塔第九层。” 万明轩拉下了脸,“当时二人打成平手,众人皆看在眼里,怎么到了徐宗主口中,竟成林殊雨胜了?” 单真人眼珠一转,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当时最后一场赛事未作宣判便被魔门中断,林殊雨与禹文易理论上积分并列第一。万明轩想必藏着私心,想以平局了事,为自家挣得个登上焚天塔第九层的机会。 可在天下剑修眼中,林殊雨在剑技上呈碾压之势,又是众人的救命恩人,必不能与禹文易这样手段卑劣的小人同登榜首。 万明轩身为东道主,却要来剑宗议事,想必是受各宗门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无极剑宗位列四大宗门之首,秋照夜又现身消灭了魔头,便理所当然地被推到了裁决者的位置上。 长林药宗宗主徐元冷眼一瞥万明轩,面露不屑,“谁人剑技卓绝,谁人卑劣无耻,众人都看在眼里,若如此行径也能登顶剑试榜首,恐怕寒了天下剑修的心。” 天骄榜与天枢、美人、法器、灵兽等各榜不同,是年轻一辈的专属,根据登宸大会的赛事结果而更换的榜单,榜中人物是后起之秀的翘楚与榜样,其精神号召意义不言而喻。 众人争执不休,许久后秋照夜终于发话,“林殊雨重伤在身,此刻已魂不附体,焚天塔,怕是去不了了。” 这一声引起哗然,人群中一红衣少年焦急地高声脱口而出:“魂不附体?” 听见这突兀的一声,秋照夜眼神瞥了过去。 少年急得面色微红,被他这么冷然一瞥,登时冷静了大半,连忙施礼,放缓了语气道:“照夜天尊,我是姬家少主姬霄月,不知林道友他可有性命之忧?我姬家三千年世家,拥有灵植灵宝无数,若林道友有需要,我族定倾囊相助。” 秋照夜沉默片刻,就在不久前,他探查到林殊雨体内仍有一道微弱残魂,为了阿羽,他也得将这具躯壳保住才是。 于是颔首道:“的确需要一物。” 姬霄月欣然道:“照夜天尊但说无......” “不过这是我门内之事,就不劳少主费心了。” 被打断了话头的姬霄月露出失望之色,“那我......能见见林道友么?” 秋照夜未答话,脸色看起来有些阴沉,单真人见状适时接过了话头,“眼下师侄重伤未愈,不宜见客。” 众人听闻顾惊羽重伤,一时群情激愤,一名修士高声喝道:“林道友救我仙门百家于危难间,险些殒命,只有榜首方能与之相配,无人可以比肩!”万明轩面色有些难看,见势不可挡,便换了副口吻,“是啊,林殊雨有大功,的确当得一个榜首,其他人便依旧照积分排名吧。” 这句话成了结案陈词,由他引起的争论,又被他装腔作势地平息下去了。 可徐元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而是冷声道:“当时那魔头口口声声称要感谢万宗主,难道贵宗就没什么需要解释的吗?今日仙门百家代表都在,万宗主是不是该说说,为何重重戒备之下的登宸大会,竟能让魔门设下埋伏?” 听见这一句,秋照夜眸色一沉。 万明轩闻言恼羞成怒,“我器宗乃是受害者,岂容你随意污蔑?那不过是魔门惯用的离间伎俩罢了。你怎么不怪闇云乐宗的怡凌仙君助纣为虐?” “怡凌仙君受魔修幻术控制,身不由己,都是你们器宗未做好防御的缘故!”人群中有人接话道。 “你们不去讨伐魔门,却指责受害者?是何居心?”万明轩铁青着脸色道。 “那魔头已然伏诛,如今自然是要好好查查是谁给他们开了后门,竟然能够在铜墙铁壁般的纵云巅设下埋伏。”徐元仍旧不依不饶,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人都是四大宗门的仙魁,争论逐渐演变为两方立场的博弈,一时间大厅人声鼎沸。 待一阵磅礴威压带着森然寒意压顶而来,才令众人霎时安静。 “纵云巅历来有护山大阵,举办登宸大会又有各派仙首护法,的确不应当涌入大量魔门子弟。”秋照夜说时不动声色,却掷地有声。 万明轩面对秋照夜,立即换了副面孔,“照夜,你知我绝无可能与邪魔外道勾结。” 秋照夜依然没有看他一眼,可他却从其眸中看过了一闪过而的凌然杀意,令他登时渗出一身冷汗。 徐元接话道:“贵宗禹文易的本命法器苍人傀,在擂台上化作厉鬼,此等邪门法器,贵宗敢说与魔域无关吗?” 万明轩回过神来,冷声辩驳道:“道门通天彻地,召唤阴兵鬼将乃是常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将阴鬼制成傀儡法器有违天道,是邪魔外道之行径,况且那傀儡在现身本体后可是释放了魔息啊。”徐元说时,目光凌厉地扫过万明轩,此话一出如平底起惊雷,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你信口雌黄!”万明轩立即反驳,“我记得登宸大会上,贵宗也只是派了几名长老带队,徐宗主不曾现身,如今将话说得如亲眼所见一般,是何居心?” “我虽不曾现身,可众目睽睽,各仙门有擅长感应者,你们以为还能掩耳盗铃么?” “是啊。”人群中有人发声附和道:“我也有所耳闻。” “如今易儿重伤,苍人傀也被毁去,竟容你们以虚无缥缈之事胡乱攀咬!” 徐元冷笑一声,望向秋照夜道:“苍人傀乃贵宗林殊雨亲手毁去,他应知晓些内情。” 话头转了一圈,又回到林殊雨头上。 此时终于有人感觉到,整个议事厅的气温似乎骤降了几度,寒气似乎是从高座之人身上释放的。 秋照夜眉头轻蹙,冷然片刻后终于发声:“林殊雨,短时内难以醒来。” “但,”如寒潮般的声音顿了顿,“烁月器宗身为东道主,怠于安保,确有不可推脱之责。” 此话一锤定音。 一向桀骜的万明轩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害怕,连称呼也变了,“秋宗主......”。 徐元嗔笑一声,“既如此,器宗该如何担责呢?”说时环顾四周,又补了一句,“此次仙门百家可是损失惨重。” “让他们开放炼器谷!”有人高声道。 “对!还有割让宗门灵脉,与百家共享!” 这一字一句都剜在了万明轩的心口上。 炼器谷是器宗的立宗之本,其谷内残存上古勾陈神君半缕仙识,乃是器宗频出天阶法宝的根本原因,而宗门灵脉更是命脉所在,若灵脉削弱,宗门难以久存。 利字当头,众仙门绝不会手下留情,看着众人咄咄逼人的模样,万明轩只能把最后希望寄托在秋照夜身上,毕竟对方虽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可一向持心最为公正。 他讨好似地看着高座上的白衫人,“照夜天尊,我器宗确有失职,可罪不至此吧?” 疏于安保的案例史上并非没有,但念在主办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总不至于太过咄咄逼人,多半是罚些灵石,最多送座灵山给各宗门瓜分便是。 他愿以为秋照夜也会依照惯例,已经做好了割肉整座灵山的心理准备。 可谁知那双冰魄般的薄唇里却吐出一句,“便割让宗门灵脉,三百年吧。” 此话一出如晴天霹雳。 三百年?让天下玄门共享灵脉,恐怕不消百年便要枯竭! “照夜。”万明轩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果然......如此狠心?” 秋照夜仍目不斜视,对场中众人道:“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高兴还来不及,谁会有异议?那可是四大宗之一的灵脉,场中众人或面露喜悦,或有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唯剩万明轩如丧考妣。 可似乎如此还不够解恨,人群中一名魁梧修士站出来高声道:“虽如此,却依然没有洗清器宗勾结魔门的嫌疑,既然没有实证,不如直接杀上魔域,万宗主若果然清白,便率宗门主力与我们一道攻上明心宗吧!” 万明轩已经跌到谷底的一颗心再次雪上加霜,所谓率主力,不就是让他们宗门弟子在前头当炮灰?他若是拒绝,恐怕就要背上与魔门勾结的帽子。 一时间骑虎难下的他竟哑然失语,连辩白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正是!”人群中有人附和道:“魔门此举乃是宣战,若不反击,我正道颜面何存?正该一举攻陷魔域,当年他顾惊羽尚且伏诛,旁人更不足为虑!” 一听见顾惊羽三个字,秋照夜的脸色霎时沉了下去,连带着四周的气压也降了几度。 有人却似乎并未察觉到,而是添了一把火,“有照夜天尊在,就算是他顾惊羽再世又如何?天尊不若效法当年,率我等再次攻上魔域,此次必要一众魔修一网打尽!” 话音未落,整座大殿霎时如同落入冰窖,这回所有人都感到瑟瑟发抖。 只见秋照夜面色阴沉,令人望而生畏,携带威压的声音袭来,“本尊,不会去。诸位请回。” 青白人影倏然消失在众人前,良久后,殿内气温才慢慢回升,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单真人讪笑了一下,抬臂摆了个请的姿势,“诸位,请吧?” * 常清殿内殿闪入一个人影,可刚刚接近林殊雨所在的房门,便顿住了脚步。 顾惊羽停在门外,感应到里头传出一道熟悉的气息,是季修白。 他放大五感,终于听见里头的人正自言自语。 “你说你,我早说什么来着?我让你离他们远些,免受池鱼之殃,你倒好,不仅不躲着,还上赶子往前凑,这下好了,连命都搭进去了。”季修白嘴上是句句责备,可神情却是捶胸顿足,哀痛不已的模样。 “要不是我趁仙门百家集结来到剑宗,浑水摸鱼溜进护山大阵,怕是连给你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说时一把拉过林殊雨的腕脉探了片刻,叹了一声,“你的魂魄都要散尽了,除了我,谁会愿意给你招魂?指望他秋照夜吗?” “他偌大一个剑宗宗主,会管你一个藉藉无名的小弟子?” 说时话锋一转,声音忽然又柔和起来,“也不是我心狠,非要把你派来剑宗做奸细,实在是衢自明在明心宗只手遮天,我实在信不过别人。” “如今尊主还没下落,又把你给搭进去了。” 声音明显透着难过。 季修白看一眼天色,一把拉起林殊雨搂进怀里,“罢了,我这就带你回魔域,凭我季修白的本身,拉回你的神魂还是可以的。” 顾惊羽见状啧了一声,心道这小子不要命了,敢从常清殿里带人走。 被秋照夜发现不得一掌拍死他? 旋即一个弹指,气劲如炮弹般冲去,正中季修白膝后,后者踉跄一下,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季修白心有悸悸,心道被秋照夜发现了?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如果是秋照夜,他此刻还有命在? 能近他的身又令他毫发无损,恐怕不是敌人。 于是他强作镇定,缓缓把林殊雨放回卧榻,冷声道:“谁?” 顾惊羽扶额叹气,正犹豫到底该不该现身,却听得殿门外有动静。 “少主。”一名侍卫窃声窃语,看着门外倒地的守殿弟子道:“这里头怕不是遭了贼?” 不是他们下的手,应有人先他们一步进了内殿。 姬霄月面露警惕,立刻联想到方才议事厅内,万明轩听见徐宗主有意让林殊雨作证时,脸上掠过的阴险之色,忙道:“不好!” 他飞身入殿,却见除却榻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外并无他人。 他立即上前,小心抚脉,见林殊雨脉像平稳,终于松下口气。 一名侍卫四处查探了一会,返身回报:“少主,未见贼人踪迹。” 另一人查探了倒地的守殿弟子,亦回禀道:“晕过去了,没有性命之忧。” 姬霄月点点头,再次看向林殊雨,登宸大会上,他只有机会远远地看着,本想努力赢下每一场,或有机会能与对方同场竞技,却没想到赛事被魔门中断。 最后一眼看见林殊雨时,对方正在阵墙边缘被衢自明从空中拽落,他拼命试图冲上前去,却被重重魔门弟子包围。 他只恨自己修为不济,连舍命相救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靠近了,他才看清林殊雨的脸,只见其肤凝如玉,眉目如画,鸦羽般的长睫覆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他心脏没来由地跳快了一下。 侍从见他愣神,悄声问道:“少主,可需要告知天尊?” 他摇摇头,“我们擅自闯殿已是大不敬,既然未发现贼人,还是别多此一事了,待他们换班弟子前来,自然会上报的。” “少主,”侍卫欲言又止地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道:“既然天尊不让前来探望,您又何必冒这个险,此人与我们姬家毫无瓜葛,何必......” “他是我等救命恩人,怎能说毫无瓜葛?”姬霄月冷声打断,“若没有他,仙门百家皆危矣。” 侍卫想了想,“既然如此,不若回族内找些适宜的灵药送来,也算还了这份恩情。” 另一侍卫附和道:“对啊,听说剑宗执事堂发布了任务牌,要好找好几位稀世灵植灵宝,怕不是为了给这位治病的吧?” 姬霄月目光一亮,连忙问道:“任务牌在哪?快带我去。” 就在卧榻后方墙内的一处暗格内,季修白被咒术缚紧双腕,并封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咽声。 他瞪大了不可思议的双眼看着眼前人,对方并未看他,而是凝神观察着殿内的动静。 可他激动的心情几乎满溢而出,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心头抑制不住想要呐喊出声: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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