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甜的…有点像果冻，等会儿给她们打包几份。”
    王锦又要了份哈尼鱼冻，走到角落慢慢吃着。
    那份报纸上的东西，大部分都只能当个乐子听听。
    不过那些招募广告确实可以相信，毕竟这东西做不得假。
    北极之光船长威尔康要寻找沉没的终北大陆，深蓝号的钓鱼佬向你发出了作死邀请。
    王锦注意到的是前者。
    终北大陆的联系人，跟冷冽者悬赏的联系人是同一个家伙。
    这间酒馆的老板。
    座头鲸。
    这时候他应该正在焦头烂额，还得再等等。
    “一起来点？还是继续盯着我看？”
    王锦冲着远处晃了晃叉子，那道穿着斗篷的人影轻咳两声，坐到他对面。
    “你好。”
    人影摘下斗篷，露出张带着点青涩的消瘦面孔，是个罗马小伙，比王锦年长一两岁。
    为了掩盖掉这份青涩，他还特意留了点胡须，可惜还是太过年轻。
    “有事吗？”
    王锦把鱼冻分了一点过去。
    他能看出这孩子没有恶意，大概是有话要说。
    “我很欣赏你。”
    小伙子直视王锦双眼，试图让他感受到自己坚定的目光。
    王锦沉默几秒，把刚才推过去的鱼冻拿了回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伙子窘迫地摆了摆手，又伸手指向躺在地上的黑脸胖子。
    “我是说你处理事情的风格，还有发力技巧，我都很喜欢。”
    “所以呢？”王锦抛了抛叉子，眯起眼睛。
    “我想请你做我的同伴。”
    “黑珍珠是座头鲸的人，你打了他，座头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你愿意当我的同伴，我会掩护你逃出去。”
    王锦收起一叉子把这人放倒的想法，皱起眉头。
    “我是个冒险家，你可以叫我萨尔。”
    萨尔努力解释，伸手在空中不停比划。
    “我想去探索幽海中的各种秘密，比如终北大陆，不老泉，蔚蓝秘藏，海妖之港。”
    “我有一艘小船，能容纳十几个人…虽然现在只有我自己。”
    “如果我不同意呢？”王锦打断他的话。
    “我依旧会尽量帮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萨尔犹豫几秒，认真说着。“就算不是我的同伴，我也会帮助你。”
    王锦面色古怪地看着萨尔，良久才叹了口气，“你是热血漫画男主角吗？”
    “啊？”萨尔愣了愣。
    “脑门一热就出门到幽海探险，正常人绝对干不出这事，你看这里谁会说自己是冒险家？”
    “这里都是海盗啊。”
    “幽海连个维持秩序的机关都没有，你这样走不出几百米就得被人活活吃了。”
    王锦伸手敲了敲桌子。
    “所以我需要同伴。”萨尔摸着下巴，认真说着。
    “…”王锦一阵无语。
    “你有钱吗？我凭啥跟你走？”
    “凭…梦想。”萨尔挠挠头，面露尴尬。
    “梦想能让你不被饿死？”
    “不太能。”
    “梦想能让你从海盗手下留住一条命？”
    “大概…不能。”
    “梦想能给你五险一金吗？”
    “不能。”
    “别担心，我能。”王锦敲了敲桌子，直视着萨尔的眼睛。
    “朋友，听说过毛绒绒神教吗？”
    ——
    “怪事…怎么说着说着就拐到这上去了。”
    王锦看了眼正坐在对面发呆的萨尔，小声嘀咕着。
    看到合眼缘的家伙就大喊“做我的同伴吧！”，嘴里念叨着梦想与冒险，哪怕被拒绝也会尽量帮忙。
    萨尔是个纯粹的热血笨蛋，单纯到王锦都想骂一句“这种人怎么活这么大的”。
    当然，他或许很快就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了。
    以萨尔这个性格，在幽海走不出一海里就会被买作奴隶，还得帮别人数钱。
    “考虑的怎么样？”
    王锦看了眼时间，准备去找座头鲸聊聊。
    “嗯…”
    萨尔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并不是因为王锦提出的优渥条件，而是因为对方说的毛绒绒神教。
    教规一共就两条，王锦定的。
    「教徒有权在饥饿时用餐。」
    「教徒有权在疲惫时休息。」
    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
    注意，是任何时候都可以。
    别人打扰你，你可以用“妨碍宗教活动”为由狠狠斥责他，甚至告上法庭。
    毛绒绒神在上，千万别苦了自己。
    只要关键时候响应号召，平时就给你交五险一金，逢年过节还送米面粮油洗衣液。
    “这个毛绒绒…真是个好神啊。”
    萨尔摸着下巴，满脸感慨。
    居然还有主动给信徒发东西的神，真是闻所未闻。
    跟那种让你做这不让你做那的家伙相比，毛绒绒神真的很爱自己的教徒，肉眼可见的关爱。
    “是吧。”王锦竖起大拇指。
    “我决定信仰祂。”
    萨尔点点头，站起身冲着王锦鞠了个躬。
    “可我不能白拿你的钱，那个叫五险一金的东西实在是…我受之有愧。”
    “另外，我依旧打算追逐梦想。”
    他抬起头，露出个标准的傻瓜笑容。
    “作为毛绒绒教徒，在幽海好好逛逛。”
    “那就祝你好运。”王锦耸耸肩，起身去寻找座头鲸的办公室。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把那份报纸递给萨尔，指了指那条招聘信息。
    “先别急着找同伴，建议你加入威尔康的北极之光船队，反正都要去找沉没的终北大陆。”
    “我会考虑的。”
    萨尔郑重地收下报纸，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叠地图。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海图，我还有一份，这份送给你。”
    “有缘再见了，好心的先生。”萨尔挥挥手，转身离开酒馆。
    “奇怪的家伙。”王锦盯着萨尔的背影看了几秒，无奈地摇摇头。
    ——
    “我说你什么好？”
    壮硕的光头男人皱着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舅舅…舅舅，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啊！”
    青年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他却依旧没能彻底冷静下来。
    “谁知道那里为什么会有颗钉子，那颗钉子又正正好好扎穿了他后脑勺…这，这压根不对劲啊。”
    “奥罗，我倒希望你是真动手杀了人。”
    座头鲸叹了口气。
    “真按你说的那样，我们现在已经被盯上了。”
    “舅舅…？”
    “嘘，别怕，孩子。”
    “我把对妹妹的愧疚变成了对你的溺爱，把你宠坏了，但你得懂事，奥罗。”
    座头鲸从腰间抽出皮带，缓缓走向青年。
    “他想让别人觉得三副是你杀的，那三副就是你杀的，明白吗？”
    “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来，我必须活下来…像当年一样。”
    皮带重重套在青年脖子上，一点点收紧。
    奥罗不敢挣扎，他只能无助地颤抖，流泪。
    直到最后一声叹息从气管冲出，那双眸子再也没有任何情绪。
    良久，座头鲸松开皮带，奥罗瘫软的尸体缓缓倒地。
    他俯下身，看了看那张青紫色的脸，眸中闪过了什么，似乎是在回忆。
    “回忆过去总是令人痛苦，座头鲸。”
    清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男人猛地转过头，看向本属于他的办公椅。
    那道白色人影好像早就坐在那里了。
    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从头到尾。
    “神使。”
    座头鲸双目低垂，恭敬低头。
    “嗯…别担心，别担心。”
    人影站起身，伸手按在他额头，轻声抚慰，像是母亲对孩子那样。
    “神不行走于幽海，但祂的恩赐与我同在。”
    “他叫奥罗是吗？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会让他重获生命。”
    “但是啊，座头鲸…我的朋友，你没能遵守约定。”
    “我倒是能帮你这个小忙，可你妹妹…如果没有神的帮助，我一个人是做不到的，明白吗？”
    “嗯。”
    座头鲸点点头，用面颊去蹭那只苍白的手，温驯到不像个人类。
    “好好，乖孩子。”
    人影笑着，似乎很开心。
    “再给你三天时间，不管真消息还是假消息，我必须从你这里听到王锦两个字，好吗？”
    “嗯。”
    座头鲸再次点头。
    “那么…这可怜的小家伙，我就带走了。”
    人影在奥罗面前停下，伸手轻轻一挥。
    苍白的魂灵应召而出，用麻木呆滞的双目四下看了看。
    冷风呼啸，两道人影同时消失不见。
    座头鲸看着仍旧停留在地上的尸体，沉默良久，最后坐回办公桌。
    咚咚。
    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