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过去，海面逐渐亮起光芒。
    “起床起床起床…”
    闹铃响起，那是女警小姐被录下来的，无比不情愿的声音。
    滴。
    几乎是同时，艾莉伸出手，按停了那个机械小闹钟。
    酒保小姐坐起身，看着镜子里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的自己。
    微卷的栗色长发乱糟糟披散下来，姣好的脸上满是疲惫，那双眼睛却带着浓浓的兴奋。
    她穿上拖鞋，快步跑到卫生间，准备洗漱。
    咕嘟咕嘟咕嘟…噗。
    海瑟薇正仰头漱口，看到艾莉之后明显有些惊讶，差点把水溅到身上。
    “今天这么早。”
    海瑟薇挪了挪身子，准备等艾莉刷完牙再洗脸。
    “喔。”
    艾莉打着哈欠跟海瑟薇问好，同时心虚地避过了对方的问话。
    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想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似乎是成了…某个邪神的下线？
    好刺激！
    “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海瑟薇伸手捏住她的脸蛋，看着明显没休息好的艾莉。
    “啊啦啊啦，昨天晚上熬夜看漫画来着。”
    艾莉扭着脑袋，努力不让海瑟薇跟自己对视。
    在女警面前说谎几乎难如登天，好在这名女警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艾莉清楚对方的弱点。
    那么…
    “抱抱！”
    艾莉搂住海瑟薇的脖子，把脸埋在她头发里。
    这样就不会对视了。
    “诶！干什么你！色鬼！”
    海瑟薇伸手轻轻捏着艾莉腰间的软肉，却也没把她推开。
    “又看恐怖漫画了？明明胆子小还总爱找刺激…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呜呜。”艾莉悄悄蹭了蹭海瑟薇的脑袋，脸上却带着狡黠的笑容。
    生平第一次，她在自己这个玩伴面前有了秘密。
    还是个无比刺激的惊天大秘密。
    ——
    “早啊安妮…诶？”
    王锦翻动着锅里的荷包蛋，发现安妮正快步冲向自己，像个小牛犊。
    呼。
    在被安妮撞到之前，王锦卡着她的胳膊，把小萝莉举了起来。
    这姿势有点像是举起猫猫，或是别的什么可爱小动物。
    可惜人偶少女并不想被说可爱，她正静静盯着王锦，眸中闪动着不知因何而起的光芒。
    王锦能从安妮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情绪，她是在担心。
    “昨晚，你，消失。”
    安妮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她只有在情绪波动很强的时候才会这样。
    “嗯…解决了一点小事。”
    王锦把安妮放在地上，随即蹲下身，跟她认真对视着。
    “不是经常这样吗？这次不同？”
    “不同。”安妮认真点着头，“我，感受不到你。”
    “感受不到？”王锦愣了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守门人的密钥，轻轻划破手指。
    在原地消失，又在半秒后凭空出现。
    王锦揉了揉太阳穴，强忍着不适看向安妮，“是刚才这样吗？”
    安妮点点头。
    沉默几秒后，她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用力抱了王锦一下，“少去那里。”
    “好。”王锦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安妮跟他之间的联系很特殊，也很奇怪。
    从很久以前王锦就有点在意了。
    铜哨的作用是召唤跟自己联系最密切的怪谈，可从头到尾赖在他身边的是胡小北。
    到后来，王锦甚至都不需要吹铜哨，安妮自己就能通过这份媒介来到他身边。
    久春那次死亡时，安妮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不安与虚弱，又在他复生后恢复正常。
    再到现在，就连虚假神国都隔绝不了安妮跟自己的联系。
    这已经不是密不可分那么简单。
    王锦本能地察觉到，自己跟安妮之间有某种不可思议的联系，这份联系让他承受了那么多次赐福，又那么多次奇迹般地死里逃生。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可是…
    王锦看着转来转去不肯离开的安妮，无奈地张开胳膊。
    “再抱一下吗？”
    “嗯。”
    面无表情的少女用力点头。
    ——
    酒馆里，围着围裙的海瑟薇一边伸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艾莉，一边听着酒客的闲聊。
    停职后的第二天，海瑟薇明白了两件事。
    警局并不是缺了她就不能转。
    以及，今天的艾莉缺了她真不能转。
    这家伙昨天晚上似乎真没睡觉，兴奋劲过去之后就开始站着打瞌睡，跟皮皮虾一样晃来晃去的。
    好在今天的酒客不算太多，海瑟薇能一边打杂一边思考问题。
    她并没有完全排除“王锦是铁鸦”这个猜测，只是在心中添了另一个可能。
    “王锦是好人”。
    前者是奧涅罗给出的答案，后者则是海瑟薇自己观察得出的结论。
    她正在学着去理解“善恶并不冲突”这件事，也能隐隐察觉到，海父和自己的结论或许都没错。
    她跟艾莉聊过这件事。
    酒保小姐总是会跟各种各样的人聊天，虽然同样生长于冰蟹港，可她的见识要比海瑟薇丰富许多。
    她说：“铁鸦杀了很多人，有人说他是反咬冷冽者的疯狗，可从结果上看，这座浮岛正在变好。”
    “从结果上看…”
    海瑟薇叹了口气。
    她能理解这种想法，只是无法接受。
    从结果上看…跟人命相关的事，怎么从结果上看？
    无视那些流血的，死去的百姓，把他们看做冰冷的数字吗？
    海瑟薇经常出入案发现场，她能感受到死者的绝望，也能察觉到死者亲人的痛苦。
    善恶不是绝对的，但它总应该有个评判标准。
    这个评判标准可以是法律，可以是道德，但绝对不应该是另一名杀人犯的个人想法。
    可惜，最后谁也没能说服对方，海瑟薇选择了让步。
    既然自己已经被停职，那就先等一段时间。
    或许王锦这个“疑似好人”的无名冒险家，会给出合适的答案。
    “诶诶，听说了吗？昨晚铁鸦又弄死了几个倒霉蛋。”
    “嘘，别瞎说…杀人的不是哈拉尔，我看到了。”
    酒鬼的闲聊传入耳中，是跟铁鸦有关的信息。
    海瑟薇屏息凝神，认真听着。
    “昨晚死的几个不光有冷冽者大款，还有普通乞丐。
    乞丐是木桶头奎恩干的，他喝多了酒，失手杀人，最后推到了铁鸦身上。”
    “木桶头奎恩…早就听说他打老婆孩子了，看来这家伙脑子真是空心的，这下惹出祸喽。”
    “怕啥，这时候警局不会细管的。说起来他们应该感谢哈拉尔，许多查不出来的案子直接往他头上一推…”
    发那道熟悉的身影靠近后，酒鬼们条件反射般低下头，强行转过了话题。
    “嘿，这桌子可太他妈桌子了。”
    “你真别说，还真别说。”
    啪嗒，啪嗒。
    啤酒被摆在面前，酒鬼们惊讶地抬起头。
    “这两杯算我的，再多说点。”海瑟薇并没有赶他们离开，反而摆出了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酒鬼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诧异。
    不近人情的海瑟薇…突然转性了？
    他们支支吾吾半天，确认她不是在钓鱼执法才继续开口。
    “除了奎恩以外，还有几个小年轻冒充铁鸦在上城区入室抢劫杀人，说是劫富济贫，也没见到哪个教会收到捐赠。”
    “总之…挺乱的，嗯，就这些。”
    酒鬼战战兢兢说完话，又看了海瑟薇两眼，这才伸手拿起啤酒，一边喝一边跑了。
    海瑟薇沉默了几秒，起身回到吧台后方。
    模仿犯么…
    ——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猩红武装的战斗力不够吗？”
    王锦把红桃按到沙发上，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最近的狩猎都是由红桃带着猩红武装去做的，幽海教会给出的名单正在被一项项划掉。
    可惜这次，似乎出了问题。
    血迹染红了红桃的外衣，甚至染红了小半截沙发。
    猩红武装乖巧地缩成洗脸盆，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没什么，我有自愈能力…只是需要点时间。”
    红桃的目光明显有些躲闪，她强撑着向后缩了缩身子，团成一团。
    王锦皱起眉头。
    能让红桃拒绝自己触碰的伤势…
    “过来。”
    王锦强硬地按住红桃，掀开她的衬衫。
    结实漂亮的腹部血肉模糊，伤口处甚至能看到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