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很远，王锦便看到了那火焰般跳动的红发。
    “终于来了！”
    阿丽莎在远处拼命挥手，她一边喊一边向着王锦的方向跑，颇有几分双向奔赴的意思。
    “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
    小狐狸转着尾巴飞过来，盯着王锦身上的血迹看了一会儿。
    “…有点曲折，不过还算顺利，你们这边呢？”
    海瑟薇和其他平民在王锦的指挥下让出一整条路，湮女很识趣地顺着人群的空隙追过来。
    “嗐，可别提了。”
    阿丽莎远远喊着，声音中满是遗憾。
    “真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它好像也没什么仇。”
    “但这只伽伽纳，它就是特别讨厌我啊！！！”
    轰！
    木屑纷飞，船只和港湾瞬间被掀飞，在空中便被巨大的腕足抽打粉碎。
    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幽海巨妖，曾经跟王锦有过一面之缘的伽伽纳，再次出现。
    “说这话之前，先把你嘴里的鱿鱼丝咽下去啊。”
    王锦无奈地笑着。
    上次遇到伽伽纳时，自己这方留下了它一条腕足，塔莉垭又把它做成了醋泡零食。
    王锦当时还突发奇想，把腕足丢进海里说不定能让伽伽纳闻着味找过来。
    昨天跟海瑟薇巡逻时，他确实试探着扔了不少。
    结果还真引来了。
    自带嘲讽特性的阿丽莎开着船领着它绕了一整天，直到现在才把伽伽纳带到了冰蟹港。
    那足足几公里长的身体仅仅出现了一部分，便已经给这座港口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身体逐渐恢复，王锦脚步越来越快，跑的越来越顺畅。
    跟红发船长擦肩而过时，王锦伸出手掌，跟她重重拍在一起。
    啪！
    接力！
    任务第三阶段，计划之十二——
    驱虎吞狼。
    嗡！
    守门人的密钥刺穿手掌，王锦的身形瞬间消失。
    再次出现时，他从伽伽纳腕足上方落下。
    平面行者启动，王锦站在伽伽纳身上，强忍着眩晕与不适，对湮女伸出手掌。
    “来吧，湮女。”
    “既然你那么想找人跟你一起归于湮灭之城，那就带个大家伙回去。”
    湮女愣了愣，面纱下的嘴角勾起弧度。
    她侧坐在蓝马背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靠近。
    按照身高，一米八几的王锦也只能到她腰间。
    可现在，王锦正在俯视她，那居高临下的样子无比自然。
    这对湮女来说似乎是种很新奇的体验。
    她没拒绝王锦的提议，径直冲向了伽伽纳。
    轰！
    巨大和更巨大的怪物猛然碰撞在一起。
    伽伽纳悲鸣一声，腕足开始不受控制地胡乱挥舞，迅速下沉。
    它正在被拖入湮灭之城，据说那是海水下数百亿公里的城市，是被数百亿颗星星注视的奇异之地。
    “很贴心的礼物。”
    身形逐渐消失的同时，湮女看向缓缓下落的王锦，用那低沉好听的声音说着。
    “王锦…我记住你了。”
    “那么，”王锦笑笑，对湮女礼貌地行礼。
    “下次再见了，女士。”
    湮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告别吓了一跳。
    很多年了，没人会跟她说“下次见”这种话。
    思考几秒后，湮女双手合十，像是曾经那样，对王锦回以温和的问候。
    “下次见，先生。”
    ——
    铁鸦死了。
    那是三天前的事。
    事实上，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之后，已经没几个人在意铁鸦的死活。
    他们更在意的是幽海冒险家。
    这没有名字的年轻人同时解决了湮女和伽伽纳的威胁，拯救了冰蟹港的几万名居民。
    这是无数人亲眼看见的，做不得假。
    他还被海瑟薇证明是杀死铁鸦的英雄，是将城市从阴云中解救出来的先驱。
    冒险家名声大噪，直接取代了哈拉尔的位置，成为船长排名第七的存在——哪怕他压根没有船。
    事实证明，有了名声之后，船真不是什么问题。
    幽海第五的白船船长，霜矛威尔康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再之后的事，传成什么样的都有。
    有人说他是新兴教派毛绒绒神教的卧底，混进冷冽者是为了卧薪尝胆收集情报，早晚有一天会从内部将其瓦解。
    有人说他从开始就是奔着冷冽者去的，杀人成名都是自己一手谋划，为的就是成为北极之光号的重要成员。
    还有人说，冒险家并不是人，他其实是化为人形的不知名邪神，混进白船是为了学习管理经验…
    “这都啥跟啥啊！”
    王锦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吐槽。
    “哈，忍耐一下吧，海瑟薇在情报收集方面当然不如我。”
    艾莉从头到脚都缠着绷带，木乃伊一样靠在吧台边上，对王锦晃晃脑袋。
    “我的能力可是被毛绒绒之神认可的。”
    王锦嘴角抽了抽。
    他还真不记得自己认可过这种事…
    第二次红雾集会在两天前召开，保险起见，王锦尽可能缩短了召唤时间，这才没有出现新成员。
    女神之锤古德里安还在海上飘着，或许是等不了太久了。
    据说他的船上因为食物短缺已经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再这么下去绝对会出大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威尔康已经找好了罗盘。
    冒险家跟阿丽莎是同盟关系，在王锦特意叮嘱艾莉过后，这件事已经在幽海中传开了。
    连带着科尔伯格这名幽海第十，也被算进了冒险家的船队。
    威尔康不可能再冒险抢夺。
    理所应当的，原本生死厮杀的威尔康和科尔伯格成了盟友。
    而盟友想用用罗盘，当然不算什么大事。
    作为回报，接下来的“阿丽莎围剿大会”，白船会一直在周围充当保护者。
    双赢。
    考虑到自己这边什么都没付出，就连罗盘都是阿丽莎最开始从科尔伯格手里偷的。
    王锦赢两次。
    稀松平常的结果…没连着赢三次以上，他都不太好意思提。
    “受伤了就好好休息。”海瑟薇皱着眉头把艾莉搬起来，单手提着塞进后厨。
    跟挥着手的酒保小姐告别后，王锦饶有兴趣地看着海瑟薇。
    女警小姐暂时脱下了警服，穿上了围裙。
    浅灰色长发盘在脑后，少了点严厉，多了点居家的随性。
    跟那次停职不同，这次是带薪休假。
    她升官了，从普通警员成了小队长。
    或许是给艾莉代班，或许是想找个理由自己静静。
    总之，海瑟薇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
    “光顾着说艾莉，你的伤没事吗？”王锦看了看海瑟薇脸颊上的创可贴，开口询问。
    海瑟薇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她的损耗来自神力的消耗，体力的透支，以及情感的剧烈波动。
    那天回来之后，她抱着艾莉哭了一宿，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还记得吗，我是个警察。”
    海瑟薇调好鸡尾酒，推给王锦。
    那是杯“螺丝起子”，起源自在伊朗油田工作的美国佬。
    伏特加和柳橙汁以特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口感柔和了许多。
    海瑟薇的手法越来越娴熟，颇有几分掌柜的意思。
    “就算艾莉真的死了，我也会尽量调整好情绪，把该做的事都做完。”
    “我谢谢你！”
    艾莉的声音从后厨传来，海瑟薇把她往里踹了踹，又顺手关上门。
    做完这一切后，海瑟薇认真看向王锦，目光温和。
    “你快离开了，是吗？”
    离别的话题总是有些伤感，王锦无奈地笑笑，嗯了一声。
    “是啊…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就走。”
    “铁鸦的船让萨尔驾驶，我去北极之光号看看，一路向着终北大陆行驶。”
    “要一起吗？我的船上一直有你的位置。”
    “这就足够了。”海瑟薇摇摇头。
    “等这座城市再也没有犯罪，每个人都能过上想要的生活时，我会去找你，在你的城市休息几天。”
    “真是理想主义啊。”王锦感叹着。
    “我们是一类人，你清楚的。”海瑟薇认真说着，“理想不是梦想，它早晚会有实现的那天。也就是说，我肯定会去找你。”
    “…哈。”
    “笑什么？”心思被戳穿，海瑟薇面色微微发红，她扭过头去。
    “笑女警小姐也有不够坦率的时候，居然暗示了我两次。”
    “放心，我没忘记约定。”
    王锦面带笑容，起身对她脱帽致意。
    “海瑟薇，这段时间承蒙照顾了。”
    “我叫王锦，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王锦…”
    海瑟薇念叨着这个名字，接过纸条认真查看，直到彻底背下来才用力点头。
    “我记住了，跟我一样的理想主义者，王锦。”
    ——
    冰蟹港是个好地方，它是王锦在幽海中遇到的第二个港口，也是第一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港口。
    它简直像是股清流。
    有海瑟薇在，至少在未来的五十年中，王锦可以肯定它不会再次变得腐败。
    总会有人继承莱恩·哈克文的意志，让律法与秩序的光辉闪耀下去。
    把毛绒绒神教的幽海分部放在这里，确实是个令人安心的选择。
    “这是我吗？”
    看着壁画中那个英明神武的自己，王锦面色有些古怪。
    这身后闪来闪去的圣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隔壁基督教的天使。
    不过…确实挺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