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散发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这是幽海的阴天。
    一如几天前那场雷雨，今天的风暴同样自海底而起。
    海水翻腾起来，旋涡般开始转动。
    空中没有云，却有凛冽的杀气凝结成霜。
    每个人的面色都无比凝重。
    双方船队越靠越近，已经能肉眼看清那黑压压的水手，以及站在船头的船长们。
    “蚁！”莲低声呼唤着。
    冷冽者聚合而成的男人瞬间解体，无数呼啸的白影推动着船帆，连带着其他船只同样疯狂提速。
    寒鹅号与北极之光号并肩前冲，两艘重装核动力破冰船足以挡下第一波火力。
    “哈…这一天我等太久了！”
    粉蝰张扬地笑着，凌乱的碎发轻抚着面庞，姣好幼态的脸上带着几分残忍。
    她伸手在船舵上重重一拍。
    船头的狮鹫雕像仿佛在瞬间活了过来，它挣扎着挥舞翅膀，于是狂风卷起，船队速度几乎翻了几倍。
    距离迅速缩短，再缩短！
    五百米，
    二百米，
    一百米！
    进入射程！
    紫色涂装的巨舰毫不犹豫伸出炮口，十几门加装的舰首炮怒吼着送出毁灭。
    炮弹，火药，爆炸！
    这才是钢铁巨兽之间的战争，决定胜负的从来都不只是接舷战。
    轰！轰轰轰！
    白色巨兽接下了这一击。
    北极之光号由冷冽者出资休整，它加装了能找到的最尖端的科技，装甲也是顶级中的顶级。
    炮弹在船身砸出凹陷，可惜这就是极限了。
    “啊哈！！！”
    阿丽莎兴奋的吼声响起，破冰船猛然脱离队伍调转方向，剃刀般直刺出去。
    寒鹅号的性能也很优良，唯一欠缺的就是速度。
    有了冷冽者帮忙全力加速，这艘大船灵活的像是条剑鱼。
    “喂！别去那边！”刀疤女用广播吼着。
    嗖！嗖！
    漆黑的重矛从北极之光号脱离，于不可见物的海水中卷起激流，从侧翼轰向对方舰队最弱的两条船。
    鱼雷。
    跟阿丽莎之前加装的青春版不同，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大家伙。
    马克48—2，俄国造的重型怪物。
    “贴脸放鱼雷…你神经病吗？”阿丽莎撇了撇嘴。
    寒鹅号猛然转头，冲向没被鱼雷眷顾的另一侧。
    船底舱门打开，大量海水疯狂涌入，吃水线瞬间下沉。
    像是压低重心的战马，随时准备冲锋。
    撞角微微浮出水面，闪烁着漆黑的光芒。
    轰！
    爆炸在左侧响起，那是绿衣人和铁眼的船。
    它们的龙骨将在瞬间被摧毁，于几分钟后彻底沉入大海。
    咔嚓！
    寒鹅号如同高贵的掠食者，撞角撕扯着对方船头，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
    可是，情况并没有按照预想中发展。
    被鱼雷击中的两艘船毫发无伤，发出金属扭曲声的，反而是寒鹅号那特殊合金制成的撞角。
    嗡！！！
    嗡嗡嗡！！
    紫色的咒文在钢铁之上亮起，在污染影响下，舰船们坚不可摧。
    “空想乡·固守。”
    艾萨克站在船头，衬衫的花边在空中飞扬着，粉色的眸子闪烁微光。
    她露出笑容。
    “别忘了，你们面对的是名匠人，而这场围猎，我计划了很久很久。”
    她抽出腰刀，猛然挥动。
    “空想乡·变革！”
    低喝声响起，为首的紫船两边伸出无数炮管。
    轰！轰轰轰轰！！
    像是想要攻击同伙那样，它毫不犹豫地开了炮。
    诡异的是，炮弹并没有按照预定轨道飞出。
    那一颗颗漆黑的炮弹在瞬间亮起繁复的符文，它们带着拖尾撕开空气，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转过头来。
    仿佛猛然绽放的花朵，每片花瓣都指向战争乌鸦号。
    那是防御最薄弱，攻击力也最弱的一艘船，它扛不住这次火炮齐鸣。
    “匠人？妈的，敢轰你学者爷爷？”雷纳德从腰间抽出了什么东西，用力甩向空中。
    嘭！
    金属圆罐瞬间炸开，无数粉尘在空中飘飘荡荡，连接成片。
    研究所装备·缓冲尘。
    叠加…
    嘭！
    雷纳德双手合十，风霜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
    粉尘瞬间被冻结，形成带着寒气的云雾层。
    “叠加暴风雪，就是炼金炸弹‘北风’。”雷纳德咧了咧嘴，转头看向一旁，“白毛的！别光看着啊！”
    “切。”莲皱起眉头，手指用力挥动。
    无数白影冲进海底，再卷起滔天巨浪。
    莲伸出手掌，指尖跳跃着彩色的诡异火焰，恐怖的低温在瞬间便将浪头彻底冻结。
    巨浪成了高墙，炮弹击碎冰块，又被云雾层层拦截。
    落到甲板上时，甚至没留下什么痕迹。
    “你面对的是名神使，是最受被囚之神的宠爱的寒风。”
    迎着粉蝰诧异的目光，莲面色肃穆，腾空而起。
    长发在空中飞舞，闪烁着钻石光泽的火焰在他身上跳跃。
    莲身影闪烁，在冷冽者的簇拥中冲向粉蝰。
    转瞬间的攻防，船队几乎面对面走到了一起。
    “路德维希！掩护我们！”威尔康沉声吼道。
    “如您所愿。”穿着西装的乐团指挥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甲板。
    嗡。
    指挥棒轻轻挥动。
    恐怖的音爆接连响起，爆炸声连成了快节奏的乐章。
    《凯旋进行曲》！
    “该死…空想乡·固守。”粉蝰转变攻势，将腰刀插在甲板上。
    炮口收回，船队再次变得坚不可摧。
    她压低身子，躲避着那恐怖的音爆，转头对独臂男人大吼。
    “狙杀他！奇克！”
    “嗯。”
    独臂男人翻身跳上船头，手中铁球带着连串的爆鸣，炮弹般砸向路德维希。
    不，不只是路德维希。
    奇克同时甩出了另外两枚铁球，目标恰恰是趴在瞭望台上的柳德米拉。
    他被狙击枪挡了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嘭！嘭嘭！
    阻击在瞬间完成。
    第一枪来自柳德米拉。
    第二第三枪，则是红桃在瞬间掏出手枪进行的连射。
    可惜手枪威力不足，铁球仅仅偏了些许，依旧重重镶嵌在柳德米拉肩头。
    “唔！”
    金发少女闷哼一声，翻滚着换了方位。
    嗡！
    音爆挡了挡铁球，路德维希就地翻滚，试图躲过奇克的狙击。
    可惜用处不大。
    那几枚普通的铁球完美地封住了他所有去路，精准到令人绝望。
    “该死！”
    路德维希暗骂一声，准备对着脚下放出音爆。
    掀飞自己或许会重伤，但大概率能活下来。
    幸运的是，还没等路德维希动手，另一道身影便在空中一闪而过。
    叮！叮叮！
    三声脆响，铁球被尽数挡飞。
    王锦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双手，身形闪动两下，飞快消失不见。
    他看清了那甩出铁球的家伙。
    奇克，红雾上的罗宾汉。
    这家伙的攻击力道不是一般大，天知道那只手是怎么长的。
    “指挥，别停！”
    王锦对路德维希吼了一声，从船边一跃而下。
    这是他敢强行撞过去的理由之一，有这位指挥家进行火力覆盖，对方就算想打接舷战也没机会。
    接下来就靠王锦来让对方停下炮轰，尽可能逃脱包围。
    “…真是疯狂。”
    路德维希叹了口气，思考几秒后选择暂时听王锦的话。
    指挥棒再次挥动，节奏变得更加欢快，攻击也变得更加狂暴！
    《拉德斯基进行曲》！
    嗖！啪！
    带着火引的酒桶被丢飞出来，砸在甲板上。
    寒鹅号冒着滚滚浓烟，火光冲天而起。
    “要撞上去了！”阿丽莎的吼声响起。
    这名船长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驾驶技艺，在粉蝰从“固守”转变为“变革”的瞬间，她已经顶着炮轰，强行撞碎了对方两艘船。
    “嗯，要撞上去了。”威尔康点点头。
    这名船长一直矗立在船头，哪怕对方炮轰过来也没有什么反应。
    嗖！
    破空声响起，威尔康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多了些表情。
    他看到对方的船队上空多了个人影。
    王锦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对方桅杆上方，站在整个船队的制高点。
    “粉蝰艾萨克！”
    王锦主动暴露了位置。
    他扯了扯嘴角，双臂伸展开来，像是在拥抱寒风。
    血色气息在身后飘荡着，仿佛展开的羽翼。
    粉毛萝莉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繁复的符文。
    她看清了。
    这混蛋指缝间夹着整整六枚金属香炉，精致的雕花正不断往外涌动着红色粉末。
    “该死…那是！”艾萨克瞪大双眼。
    她认得出来，那是点石成金的红色国王——贤者之石。
    作为幽海的两名匠人之一，她清楚这东西能做什么，也看懂了王锦正打算做什么。
    “奇克！”
    “知道。”
    粉蝰没有妥协，她咬紧牙关，下了命令。
    “空想乡·变革！”
    轰轰轰！！！
    两侧的炮口再次轰鸣，这次的目标，是他们自己的桅杆。
    奇克没有出手，他单手夹住四五颗铁球，眯起眼睛。
    他的任务是在王锦丢出香炉的瞬间，将它们全部拦截。
    嘭！
    爆炸声并没有在预料的地方响起。
    炮筒几乎在同时炸响，火药带来的冲击力于密闭的空间中爆发开来。
    “该死…是他！”粉蝰眯起眼睛。
    她看到了爆炸中纷飞的冰碴，那是莲的手笔。
    莲堵住了炮口，像是王锦拜托的那样，让海盗们无法开炮。
    “哟，粉蝰艾萨克。”
    匕首毫无征兆地架住脖颈，桅杆上那人影不知何时融入了黑暗。
    浑身湿漉漉的王锦关掉鬼吹灯，冰凉的刀尖轻轻拍打着粉毛小萝莉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