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他们太多了！”孔雀怒骂着。
    她嘴里的烟头忽明忽暗，手上的冲锋枪则长久地散发着代表过热的红光。
    枪是红桃带进来的，小巧轻便的mp5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很犯规。
    孔雀花了五秒钟掌握了射击技巧，又花了几十秒彻底打空了弹夹。
    后坐力让她手腕乱颤，烟都有点拿不稳。
    “谁说不是呢…”红桃眯着眼睛。
    白鼠是王锦亲口认证过的，皮糙肉厚难以对付的棘手货。
    一对一的话，就连王锦都没把握无伤将其解决，逃跑在这时候是性价比最高的选项。
    而现在，红桃没地方逃跑。
    她面对的是几十只。
    并不仅仅是白鼠，还有其他兽头人身的动物。
    它们迅速包围过来，一部分已经开始绕过火力潜入海水，准备从后方登上灯塔。
    红桃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扣动着扳机。
    身前是两杆狙击枪。
    属于塔莉垭的那杆威力稍逊，弹药却算得上充足。
    红桃那杆秘仪威力自然不用说，可惜要消耗断指，只能在紧要关头清出一小片空地。
    两杆枪来回轮换，确实将存活时间大大延长了。
    可现在，她也已经油尽灯枯。
    没人能凭空造出子弹来，哪怕灯塔本来就是塔莉垭的据点，弹药箱也已经被消耗干净。
    “你怕疼吗？”很突兀地，红桃转头看着孔雀。
    “怕啊！”孔雀已经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她看到了红桃的装弹过程。
    沉默半秒后，孔雀甩掉烟头，将颤抖的手伸到红桃面前，“但我更怕死在这！”
    “勇敢的好孩子。”红桃笑了笑，“给。”
    当啷。
    匕首落在孔雀面前。
    半分钟后，秘仪狙击枪再次获得了弹药。
    噗通。
    “呃…唔…”孔雀捂着断指跪在地上，面色发白，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十指连心，断指之痛并不是谁都能忍耐的。
    咚，咚。
    有节奏的撞击声响起，孔雀用额头贴着地板，用这个很奇怪的姿势转过头。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跟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对上了。
    塔莉垭正看着她。
    嘴里被塞了布条说不出话，不过眼神和表情已经能说明一切。
    她在逼迫另外两人做出选择。
    是将她释放，作为另一个战斗力守护灯塔，
    还是继续这样下去，大家一起完蛋。
    “操。”刚能勉强说出话来，孔雀的第一个字依旧是脏话。
    她在思考该怎么办。
    释放塔莉垭无疑能摆脱困境，可她这个没打过架的工人，再加上缺了双腿的红桃…能承担这份风险吗？
    “放不放？”孔雀吼了一声，这种事对她一个粉刷匠来说太过残酷了。
    “你定！”红桃没时间思考，没心思做决定，她必须保持专注，维持火力压制。
    “我？！”孔雀瞪大眼睛。
    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连一秒钟都不到。
    她想来不是婆婆妈妈的人。
    快步走到塔莉垭身边蹲下，孔雀皱起眉头。“该死…你这不是差点就要磨断绳子了吗！”
    “是的，感谢这场混乱吧，否则你们已经死了。”塔莉垭爬起身，粗暴地踢开红桃。
    “从我的狙击枪上挪开！”
    “啧…小丫头片子，你给我记住了。”红桃冷哼一声，往边上蹭了蹭。
    塔莉垭冷冷扫视她一眼，伸手在地面上敲敲，掀开木板。
    金灿灿的一片。
    并不是黄金，而是跟财富比起来，更能让此刻的她们激动的东西。
    地板下方的夹层中，铺满了子弹。
    ——
    红雾散去，王锦缓缓吐了口气。
    墓室依旧是墓室，只是墙壁的棱角处微微晃荡着，像是重影，或是电视机故障的效果。
    是污染在影响视线。
    这次集会并没有太多人，记录官女士的心思又都放在神先生和鲸之港上，没太注意周围的环境。
    王锦只用了少量的红色粉末，污染也因此缩减到了能够承受的程度。
    这意味着休息期更短，也意味着他能更好地投入接下来的计划中去。
    “呼…这还真是…”王锦向后靠住冰冷的墙壁。
    潮湿的水汽已经逐渐透过背包，透过大衣，一点点缠绕上他的皮肤，肌肉，与骨骼。
    王锦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在墓室中扩散着，跟墙壁碰撞出回声。
    记录官昨天说她见过鲸之港记载时，王锦其实就有了猜想。
    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幽海鲸这神秘而奇妙的生物，以不可思议的，没有任何人能预料的方式，突然闯进了王锦的视野。
    这会对接下来的计划有影响吗？
    王锦不太清楚，没人能在这时候就给出答案。
    不过他还是缓缓伸出手，在空气中微微划动。
    墙壁上的影子再次扭曲，这颗繁茂的树增添了一根小小的枝丫。
    “可惜小黑和镜鬼没能进来…”望着漆黑的影子，王锦低声感叹一句，闭上眼睛。
    天还没亮，他今天晚上又没怎么睡。
    老鼠的吱吱声再次响起，它们为争夺王锦洒下的最后一块食物大打出手，拼命啮咬自己的同类。
    这突然展露出的攻击性击碎了王锦的睡眠。
    半梦半醒之间，他又想到了衰败小镇的白鼠。
    “见鬼！”
    王锦猛然睁开眼睛。
    他意识到自己有个地方算漏了。
    白鼠是特殊的，它没有特征，没有地盘，不属于三位神明中的任何一方。
    那就代表着，它并不非要在三神全部成型后才出现。
    “既然没在我这边…”没有半点犹豫，王锦抽出守门人的秘钥，凶狠地刺进胸膛。
    一连串血珠像是红宝石般滚落在地，少年消失不见。
    ——
    海滩安静下来了。
    白鼠很强，是王锦亲口承认过的强。
    可这份强悍有个前提，即“正面对抗”时，肉身方面的恐怖。
    在塔莉垭那小口径火炮级别的轰击，以及红桃断肢狙击的洗礼下，它也只有乖乖倒地的下场。
    有了充足的弹药，对两名经验丰富的狙击手来说，解决它们并非不可能。
    “咱们三个真厉害啊。”孔雀满意地点着头，用只剩下一两根指头的手掌轻轻拍手。
    她不知道王锦能帮忙治愈，可现在仍旧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活下来就是好事嘛…还要接着追逐真相呢。
    看了看只被用掉一小半的子弹，孔雀笑着看向塔莉垭：“你这家伙，是有火力不足恐惧症吗？”
    “…”塔莉垭没说话。
    她对孔雀回以微笑，随即点点头，站起身。
    啪嗒，啪嗒。
    火铳顶住红桃和孔雀的后脑。
    “觉得会有并肩作战就产生友谊的桥段吗？她们真幼稚。”
    “是啊…妹妹。”
    金发姑娘低声说着，姣好白皙的脸上毫无表情。
    她的身体里居住着两个人的灵魂，她是塔莉垭，也是塔莉垭的恐惧。
    “果然是这样。”红桃叹了口气。
    孔雀无奈地举起双手，“能放我一马吗？毕竟还是我…”
    呼！
    风声呼啸。
    话说到一半，孔雀猛然转过身。
    属于女海盗的格斗本能从混乱的记忆之海中短暂浮现，她抬起腿。
    飞踢！紧跟一记凶狠的膝顶！
    嘭！嗙！
    塔莉垭抬手格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两步。
    下一秒，她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硝烟在狭窄的空间中弥漫开来。
    孔雀整个人像是被闪电击中般倒飞而出，从灯塔上摔了下去。
    她中弹了。
    但毫无疑问，她争取了时间，取得了绝佳的…
    机会！
    红桃成功躲开了塔莉垭的枪口，用残缺的上半身扑了过去。
    她站不起来，必须把塔莉垭拖入地面，这样才能故技重施，用裸绞解决对方。
    可惜，塔莉垭不会在同一招上吃第二次亏。
    她的力量与反应都是顶尖。
    瞬间的思考后，塔莉垭识破了红桃的想法。
    她近乎本能般向后退去，抬腿重重踩下。
    嘭！
    “咳…该死…”红桃闷哼一声。
    只能接受现实了。
    靠着奇袭打败一次塔莉垭已经是极限，正面冲突绝对没有胜算。
    “等事情结束后…一定得好好揍你一顿。”
    皮靴再次重重落下，原本没了斗志的红桃突然开始挣扎。
    “臭丫头…我还没被他踩过呢…你不能…噗咳！”
    “你可没有‘以后’了。”塔莉垭面沉似水，她抬起连铳，毫不犹豫地瞄准红桃。
    扣动扳机。
    砰！
    最后一刻，枪口向上扬起。
    并不是塔莉垭故意为之，这样的动作源于无法抗拒的巨力冲击，源于一个横着砸过来的…
    人。
    “砸中了！芜湖！”孔雀的声音中满是兴奋。
    “这女二货…”王锦翻身跳上灯塔，瞳孔疯狂震颤着。
    他分不清自己身处什么方位，分不清上下左右。
    不过他清楚，自己勉强赶上了。
    接住孔雀，按照她的指示投掷，像是半血的巨人僵尸丢出小鬼那样…
    正中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