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靠住房门缓缓蹲下。
    小琴是个很好的姑娘，她比同龄人聪明很多，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这样聪明的孩子，不可能安然接受成为实验品的命运，接触异端学说成了她唯一的出路。
    “我应该想到的…”菲尔喃喃自语。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吉娜去帮忙打扫卫生时，无意中提起了这些东西吗？
    菲尔不太清楚，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去思考。
    亲近的人一个又一个成了异端，这位虔诚的修女逐渐手足无措。
    怎么办呢？该怎么办？
    为什么小琴会在最后时刻将挂坠交给那个男人，要——跟他接触吗？
    可那是异端审查官，是教会的鬣狗。
    而自己，已经接触了那些质疑三圣的学说，成了异端。
    一旦身份被发现，下场只会无比凄惨。
    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菲尔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又拉开抽屉，翻了翻那本笔记。
    良久，她叹了口气。
    “晚上…去试试吧，至少要把小琴的挂坠要回来。”
    ——
    轰！！
    爆炸声响彻半个小镇，滚滚浓烟从花园升起，火光迅速扩散。
    “嚯，动静真大。”王锦远远看着。
    教会长袍自带的兜帽很深，足以让他遮住面孔。
    王锦低下头，目光隐藏在阴影中。
    花园这边并不缺人手，就算计划没能成功，孔雀和红桃也有能力离开。
    更何况还有威尔康，他是另外一道保险。
    自己过去帮忙作用不大，反而容易暴露身份。
    那么…
    从腰间解下那小小的鲸鱼挂坠，王锦将它拿在手里，轻轻摩挲着。
    木头没有一点倒刺毛糙，前主人显然很爱惜它。
    那个名叫小琴的女孩…她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我？
    因为我救了她爷爷一命，还是觉得我比犀鸟好说话？
    王锦皱起眉头，把挂坠举过头顶。
    木头鲸鱼在深蓝色的天空中轻轻游动，阳光在它周围打上一层毛圈。
    “嗯？”王锦挑起眉头。
    他发现鲸鱼吊坠的肚子上有三个小孔，阳光正好透了过来。
    “这是某种…方位？”
    ——
    咔嚓，咔嚓。
    铲子破开泥土，一下又一下地挖掘着。
    咔。
    王锦把铲子插进土里，用独臂擦了擦汗。
    他在刨人家祖坟。
    左边右边分别有两个土坑，王锦正在刨的是第三个。
    事情赶得很巧，整个鲸之港中，王锦最熟悉的就是墓地，他不需要询问别人就能得到答案。
    “应该没错，按照三个点的对应方位…也就只有这里了。”
    伸手挪开过来看热闹的猫猫前辈，王锦再次拿起铲子，一点点削减着坟头的土。
    混进教会是个好选择。
    不仅能让卡特琳娜少受点罪，还加入了异端审查部门，了解些不一样的学说。
    王锦有预感，这能让自己距离真相近些。
    所以，在发觉鲸鱼挂坠上隐藏的信息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身其中。
    当然，就算猜错了也没什么，自己这段时间本就没有安排。
    咔！
    铲子传来的触感变了，那是金属相撞才有的声音。
    “有了！”王锦瞳孔缩了缩，丢掉铲子，拨开浮土。
    那是个半米见方的铁箱，已经见了锈迹，显然在这里放了很久。
    箱子上挂着锁头，王锦没有钥匙。
    “出来干活。”他甩了甩手上的铁环。
    猩红武装不情不愿地凝成一小块变换的金属，王锦把它插进钥匙孔。
    啪嗒。
    箱子里塞的满满当当，分别是笔记，星盘，几十枚金币，以及几张盖在所有东西上方的纸。
    王锦拿起那勉强能被称作“信”的东西。
    『朋友，向您问好。
    首先，我要表明自己的身份。
    我是个不那么体面的女性，为了养活孩子不得不挖掘坟墓，偷窃首饰——没错，我是个盗墓贼。
    但同时，我跟您一样，是这个箱子的发现者。
    我尝试着阅读了里面的东西，得出的结论是，‘它们应该被烧掉’。
    但我看到了其中一封信，那是箱子主人留下的，他恳求后来者散播消息，让种子生根发芽。
    于是我取走了一部分金币，为我女儿买了许多体面的衣服，顺便…我烧掉了箱子主人的相关信息。
    这是他自己的要求，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那么至此——我和这东西再无瓜葛，我也向您说明了这些资料的危险性。
    是取走几枚金币，把它埋回去，等待下一个发现者。
    还是…做些危险的事呢？
    决定权在您，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顺便…如果我已经不在了，请向我女儿问好，她有世间最美丽的，黑白相间的长发。
    伊芙琳——敬上。』
    王锦把信放了回去，目光沉重起来。
    纸上的内容令人震惊，书写者的身份对他来说，同样是不知如何评判的新闻。
    伊芙琳·卡特琳娜，是大姐头的母亲。
    她是个盗墓贼，还是个很讲义气的盗墓贼。
    王锦深吸一口气，拿起笔记，缓缓翻动。
    他意识到，这或许是很不得了的东西。
    箱子主人的身份已经被销毁了，还能读到的只有思想。
    『关于居民异常面容的研究』
    『关于鲸之港的研究，我们或许在某种生物背上』
    『对于三圣教的猜想，教皇失踪背后的真相』
    『我们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
    越是翻看，王锦的呼吸越是不平稳，到最后甚至有些颤抖。
    他明白，自己正在翻看的是一份——
    奇迹。
    这些资料囊括的东西，几乎跟他这个外来者推断出的不相上下，只是有些地方不太全面。
    也就是说，箱子主人以从来没离开过鲸之港的见识，强行推断出了部分真相。
    他察觉到那些面孔重复的居民不太对劲。
    也察觉到自己脚下的东西，或许是个活物。
    最后的最后，他甚至隐约窥探了二重身的概念。
    这家伙…
    “很强。”王锦深吸一口气。
    不只是推理能力，还有察觉异常的观察力，以及在教会看不到的角落中，一点点搜寻证据的毅力。
    而更可贵的，
    是发现铁箱子，并且自觉将它传下来的，一个又一个被称为异端的居民。
    这是历史的传承。
    但凡出现一点失误，有任何一个地方不对，都会付之一炬。
    手上的笔记本沉重起来，王锦深吸一口气。
    预感没有错误。
    接触异端学说是正确的。
    砰！砰砰！
    枪声在身后响起，王锦瞬间翻身躲避。
    灵感带来的预警让他意识到了危险来临，可惜那连续的三枪呈“品”字型，还是有一颗打中了他的腿。
    “该死…”
    血花飞溅，王锦翻身躲到墓碑后方，查看着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