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薇的一天，是从早上六点开始的。
    首先要从五米见方的特大号床上起身，走进卫生间简单洗漱，再把头发编起来。
    今天看起来气色有点差…就维持着在灵界常见的黑白灰状态吧。
    拉开窗帘，推开舷窗，让窗外的空气和海光透进来。
    顺便伸出手，从窗台上拿罐芬达。
    做完这一切之后，时间会来到七点二十。
    黛薇走到船长室门前，把芬达放在门口。
    “莉莉丝！起床了！”她高声喊着。
    “嗯！我醒着喔！醒着！”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
    黛薇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会议厅。
    七点半，是开早会的时间。
    并不需要所有人都来参加，只需要负责管理瓦尔基里，培养不老泉，以及管控精神重铸的炼金术师到场。
    照常确认完了情况，黛薇会和他们互相行礼，结束早会。
    在这之后，黛薇会短暂地离开黑船，巡视灵界方面的状况。
    千秘之城塔纳利昂…黑船正拖着它前进。
    情况有点麻烦，不过只要灵界封锁打开，就能成功摆脱困境。
    咕噜噜…
    肚子传来轻响，黛薇伸了个懒腰。
    该吃早饭了，那么…去狩猎吧！
    今天吃哪种龙好一点呢…
    十一点左右，黛薇擦擦嘴角的血迹，从楼宇般巨大的白骨中走出。
    回到黑船，路过船长室。
    芬达还放在门口。
    “薇薇安！起床！快要中午了！”黛薇拍了拍房门。
    “嗯嗯！我醒了！已经醒了喔！”迷迷糊糊的回应声再次响起。
    黛薇叹了口气，拎着剩余的龙肉走进食堂。
    船员们尝不出味道，也没什么食欲，不过她还是想把这份进食的喜悦分享出去。
    简单用过午餐后，黛薇会到船上的图书馆阅读一段时间，之后回屋子睡午觉。
    下午两点，黛薇再次走出门。
    啊…船长室门口的芬达终于不见了。
    她无奈地笑笑，敲了敲莉莉丝的房门，“我来打扫卫生，还给你带了饭。”
    哗啦！
    窗帘被毫不留情地拉开，废宅大姐姐哀嚎着在地上蠕动。
    “阳光…不要不要…我会变成灰消失的…！”
    陪莉莉丝度过下午与晚上的时光后，
    八点半，黛薇会回到屋子，简单泡个澡，再点燃熏香，喝些红酒…有些时候晚一点。
    换好睡衣，她会做半个小时的睡前瑜伽。
    九点半，偶尔十点。
    黛薇准时进入梦乡，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
    莉莉丝的一天，是从早上七点二十开始的…或许吧。
    “莉莉丝！起床！”黛薇的呼唤声准时响起，莉莉丝在床上翻了个身。
    “嗯！我醒着喔！”她闭着眼睛回应，几秒钟后再次进入梦乡。
    七点半开早会…莉莉丝在睡觉。
    八点到十一点，黛薇出去狩猎，莉莉丝翻了个身。
    “莉莉丝！起床了！”狩猎归来的黛薇拍打房门。
    “嗯嗯！我醒了哦！醒了！”莉莉丝闭着眼睛点头。
    下午两点，废宅大姐姐睁开炯炯有神的眼睛，从床上一跃而起。
    新的一天开始了！那么第一件事！
    贴着房门听半分钟，确认外面没人后打开一条缝，鬼鬼祟祟地巡视两圈。
    然后迅速伸手！
    嘎吱！
    气泡飞溅，莉莉丝畅快地长出一口气。
    “呼呼…”
    芬达，尤其是葡萄味的芬达，
    简直就是仙品。
    这就是人生啊…
    “我来打扫房间，还给你带了饭。”
    “黛薇…！”莉莉丝兴奋地转过头。
    窗帘被毫无征兆地拉开，她捂住眼睛开始在地上打滚。
    勉强适应了阳光，莉莉丝把手柄塞到黛薇手里，兴高采烈地对着屏幕比划。
    一起玩一整个下午的游戏！
    吃晚饭。
    和黛薇一起拼刚到货的模型！
    整理自己收藏的瓶瓶罐罐！
    看购物网站，和黛薇申请零花钱！
    八点半，黛薇要回屋子了。
    “黛薇别走…呜呜…再陪我玩一下，就一下…”
    莉莉丝抱住她的小腿，眼泪汪汪地哼唧。
    黛薇叹了口气，无奈地点头。
    莉莉丝握紧拳头，轻声欢呼。
    今天是大成功！
    九点，黛薇还是回去了。
    莉莉丝自己一个人盯着屏幕，认真搓招。
    她偶尔会玩些竞技对战类的游戏，尤其是格斗，输了便会十分消沉。
    “呜呜…”莉莉丝垂下脑袋。
    看来今天并不顺利。
    十点，闹钟响了。
    莉莉丝兴致勃勃地打开新游戏，跟新认识的好朋友一起组队刷副本，偶尔打字聊聊天。
    『史上最可爱の少女狙击手☆：昨天船上很热闹，吃了炸鲸排和海带，虽然没主动过去，但先生都有带我的份』
    『爱德华·莉莉丝:哇！黛薇每次狩猎回来也会给我带份，真好真好呢』
    莉莉丝露出喜悦的笑容。
    和新朋友玩一整个晚上的游戏！
    凌晨两点，新朋友下线了。
    莉莉丝伸了个懒腰，鬼鬼祟祟地走向冰箱。
    好诶！宵夜吃龙肉饺子！
    黛薇提前准备过了，只要放进微波炉热一下就没问题。
    三点，莉莉丝拍拍肚子，走进浴室。
    简单洗过澡后，她躺在床上，关好灯。
    开始看青蛙战车。
    五点整。
    莉莉丝满足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啪！！
    “呜哇呜哇…黛薇不要欺负我…”
    手掌拍在莉莉丝面颊上一顿揉搓，废宅大姐姐哀嚎连连。
    “你这种生活方式很不健康！知道吗？”黛薇皱着眉头。
    “哪丽…补简扛了…”莉莉丝不顾自己面团般变换着形状的脸，兀自嘴硬，“黛薇十点睡六点起，只睡八个小时。”
    “我五点睡两点起，足足睡了九个小时，我的睡眠很充足！就当过的是另一个半球的时间嘛。”
    “那运动呢？光吃不动会长肉的。”黛薇继续揉她的脸，“你有小肚子吧？”
    “看起来倒是挺瘦的，不过抱起来很软，肉都跑到哪去了呢？”
    莉莉丝扶住眼镜，红着脸挺了挺超规模的胸脯。
    “你…”黛薇被噎了一下，她松开莉莉丝的脸颊，叹了口气，“偶尔也拿出点幽海皇帝的自觉吧？”
    “不要！才不要！”莉莉丝用力摇头，“我现在过得很开心！”
    “游戏好玩，朋友有趣，网购也很方便，不出门就能买到各种新奇的东西，还有青蛙战车！”
    “爱德华·莉莉丝就是这样的幽海皇帝，也没什么不好吧？”
    黛薇没说话，她捧起莉莉丝的脸，轻轻捏了捏。
    短暂的沉默过后，黛薇笑了笑。
    那是带着复杂情绪的笑容。
    “作为你的灵界仆从，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开心，莉莉丝。”
    “可其他人不关心这个，你看那些船员，他们只希望你是幽海皇帝，是他们心中那个象征着‘极致之黑’的传奇。”
    “…”莉莉丝垂下眸子。
    “并不是用了精神重铸之后，过去做过那些事就都消失了，你还是你，莉莉丝。”黛薇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阻碍你过这种生活的不只有你的水手，还有曾经那个你。”
    沉默。
    黛薇闭上眼睛，感受着女人的呼吸和体温。
    良久。
    啪嗒。
    手柄被塞进黛薇手上，莉莉丝指了指电脑屏幕，怯怯地开口。
    “能，能陪我一起玩双人成行吗？”
    你这不是完全没在听吗…黛薇无奈地笑笑。
    “好…怎么玩？”她在莉莉丝身边坐下。
    ——
    红雾之上。
    王锦坐在属于冒险家的位置，看着面前的雾气逐渐凝聚成型。
    再等一周显然来不及，他在上次探索时给飞鸟留了字条，约好了下次见面的大概时间。
    “呼…”发现神先生不在，飞鸟揉了揉太阳穴。
    终于，
    哪怕这里算不上什么安全的地方，至少也比黑船好多了。
    “你好，塞壬小姐。”王锦挥了挥手，“关于你说的转运…”
    “先别说那个。”飞鸟摇摇头，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再来后深吸一口气，“你是王锦吧？之前我在黑船上看到那个人也是你，对吗？”
    “还真直接，”王锦点点头，“不过说得没错。”
    “真好…”飞鸟趴在桌子上，仿佛放下重担般长出一口气，“终于见到同事了。”
    足足过了半分钟，她才抬起头，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是幽海分部预备役调律者，飞鸟。”
    “…哈？”
    ——
    对啊…之前应该注意到的。
    王锦拍了拍脑门。
    公司的中高层里有不少都是用鸟类作为代号，幽海分部也不例外。
    像是之前在幽灵船上救下的海鸥和鹈鹕，还有知更鸟，都没逃过这个规律。
    可单独一个飞鸟…它并未具体到某种鸟类的名字，所以王锦压根没往这方面考虑。
    而且预备役是什么情况？
    ——
    命途多舛的飞鸟小姐…有一半的塞壬血统，一半的人类血统。
    这样的身份在人类社会生存或许会有些麻烦，可当时的幽海不仅有烈阳厅，还有公司分部。
    再加上她的老家相当贫瘠，就连海盗都很少出现。
    飞鸟在这样的环境中长成了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孩。
    那时的她还没有翅膀和蛇尾，唯一不同就是蛇一样的眼睛。
    姣好的容貌让她备受关注与期待，于是飞鸟在成年后，选择成为了公司的一员。
    她坐船来到附近最大的港口，花钱租用灵界仆从，鼓起勇气递出简历。
    然而，迟迟没有等到回信。
    得知灵界仆从被某个身份不明的高大女人当成了午餐，已经是两年之后。
    飞鸟决定踏上旅程，自己去公司查看情况。
    紧接着，幽海分部就覆灭了。
    当然跟她没什么关系，主要还是资金问题。
    无数怪谈突破收容，装备被海盗们争夺带走，动荡引发了被称为禁忌的现象。
    涨潮。
    过重的污染让飞鸟的怪谈特征愈发明显，翅膀，羽毛，甚至是蛇尾。
    不再被村庄欢迎的飞鸟小姐四处游荡，刚好看到了正在招募水手的北极之光号。
    然后，她就成了威尔康手下的心理医生。
    “总而言之，一路乱七八糟到了这里，成了黑船的水手。”飞鸟的脸垮了下来，“简直太衰了。”
    “…”王锦面色复杂。
    灵界仆从被吃掉，报道时刚好赶上公司覆灭，被涨潮影响而无家可归，
    还有之后的冰蟹港大献祭，鲸之港逃亡，烈阳厅宣战，再到被黑船捡走…
    能遇到的倒霉事基本都被她给遇到了。
    飞鸟居然还活着。
    不知道该说她是太幸运还是太不幸…不，不该说是幸运，飞鸟的情况跟珀尔所掌管的权柄似乎没什么关联，
    这更像是会被各种事件吸引的奇怪体质，说不定放在哪部动漫里会成为主角，
    如果非要概括一下的话，那大概是…
    命途多舛。
    “真是精彩的经历。”王锦竖起大拇指，“都能拍电影了。”
    “拍也是搞笑电影！我只会在事件里当路人甲啊！”飞鸟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所以我想转运！”
    “本来在鲸之港之前就想和你联系，结果那时候你在隐藏身份，我没十足把握。”飞鸟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直接挑明如果认错了人，莲会把我干掉的。”
    “我试探过一次，就是故意把你送到海克娜那边，让你知道知更鸟的事。”
    “可惜之后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围猎大会不是马上就来了吗。”
    “真是诸事不顺…”飞鸟再次垂下脑袋。
    “你找我是想干什么呢？”王锦有些费解地摸摸下巴，“在北方港口生活，或者在黑船上安稳度日不是也不错吗？”
    “不要！我才不要呢！黑船上全都是奇怪的人！”飞鸟猛地坐起身，像是应激一样抱住脑袋，“她们成天折磨我！还让我解梦！”
    “我是心理医生啊！又不是占卜师或者算命师傅！我真不知道满天飞骨头或者天使降临代表什么！成天被人用手指骨戳眼珠子又代表什么！我受够了！”
    “停，停！你冷静一下。”
    “…抱歉。”飞鸟坐了回去，“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我的接受能力到极限了，时不时就会失控或者宕机。”
    “我倒是觉得你很厉害。”王锦发自内心地给出了夸奖，“面对那些事看来给了你不少成长，在神先生的国度里都能这么…自然。”
    “…”
    飞鸟未响应。
    『:(
    你的飞鸟遇到问题，将为你重新启动。』
    良久，她拼命坐直身体，双手叠放在身前，小声对王锦嘀咕。
    “我我我…我给忘了，以为咱俩在饭馆喝酒聊天呢…”
    “话说那位不是不在吗？”
    “祂无处不在，只是没凝聚出我们能够理解与观测的形体。”王锦解释着。
    “…呜，”飞鸟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滴落，“我是不是要死了…”
    王锦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在黑船上有了内应，结果是个又衰又粗线条的人，
    这真的没问题吗？
    ——
    “你想回到白船…不，是因为我是公司的人，所以才想这么做吗？”
    看着不断点头的飞鸟，王锦顿了顿，“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不甘心啊！”飞鸟扳着手指，“你看，我在离开村子，和公司扯上关系之前，生活一直普通又幸福吧？”
    “擅自把我的命运变得乱七八糟，又莫名其妙消失掉，真是过分！”
    说得好像偶像剧一样，卧底就给我严肃点啊…王锦在心里吐槽。
    “所以，我想去撤销掉自己的就职申请，说不定就能终结掉这一切。”飞鸟认真说着。
    “啊…就这样吗？”王锦愣了愣。
    “怎么这种口气啊！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好不好！”飞鸟小声嚷嚷，“让我回到平静的生活吧！”
    “不，我的意思是…”王锦费解地挠了挠鼻子，“这真的有用？”
    “死马当活马医嘛，”飞鸟认真鞠躬，“而且这种事黑船不会管，果然还是找内部员工方便点，请帮帮我！以上！”
    “啊…当然，如果可以的话。”飞鸟转过身，对着四周的红雾又鞠了鞠躬，“请您也多多关照！刚才真是失礼了，抱歉抱歉…”
    …你原来是个天然呆吗。
    看着跟空气努力互动的飞鸟，王锦叹了口气。
    ——
    “我想想…”王锦思考一阵，拍了拍脑门。
    他之前一直怀疑自己突然被人包围是被告发了，现在刚好有了验证的机会。
    “那天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留着长头帘，手里拿着青蛙战车的女人，是谁？”
    “嗯…？”飞鸟想了想，“有这个人吗？我每天都要被各种水手折磨，实在记不太清了。”
    “估计只是个普通船员，我记得她挺喜欢青蛙战车的。”
    “…你确定吗？”王锦眯起眼睛。
    “确定。”飞鸟没有说谎的样子，她认真点头，“当时是黛薇领她过来的，说是摔坏了模型心理压力过大，需要疏导。”
    “黛薇是…”
    “是比大副更高一级的成员，似乎是船长的灵界仆从，能够直接处理船上所有事务。”
    “具体样貌呢？”
    “总穿一身黑色贵族长裙，很高大，嘴角有一直延伸到耳朵的裂痕，但是很好看。”飞鸟认真回忆。
    ...是大胃王比赛上那个女人。王锦眯起眼睛。
    “也就是说，地位仅次于幽海皇帝的黛薇…会主动带着一个普通船员来找你吗？”
    “黛薇很亲切的，她没什么架子，会跟每个船员点头问好，是船上为数不多不会折磨我的人。”飞鸟轻轻吐了口气。
    “这样啊…”王锦顿了顿，再次抬起头。
    “飞鸟，你身上被皇帝打过烙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