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藏经阁。

    一位头顶戒巴，满脸皱纹的老僧，盘膝坐在一个矮几边。

    他老树般的手中托着紫砂壶的，将矮几上的两个茶杯斟满。

    长袖一挥，一杯茶凭空浮起，缓缓飘向对面，悄无声息的落在茶几上。

    一阵微风吹过，一位身着儒衫的青年突兀的出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二哥的茶艺还是如此精湛！”

    “他呢？”虚竹又给段誉斟了满满一杯，脸上的褶皱泛起层层波澜。

    “北上了！”段誉又一次一饮而尽，摇头轻叹道，“他不是以前的他了，翅膀硬了想要独自一人抵挡那位，唉……”

    “年轻人有这份自信也是好事！”虚竹眸中深邃如渊，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当年我们足够自信！可结果呢，三位大宗师殒命当场，如果不是大哥……”

    提起故人，段誉眸中泛起深深的怀恋。

    每一次回忆过去，他多么希望殒命的是他，而不是一直以来都是他坚强后盾的大哥乔峰。

    “大哥求仁得仁……”

    “二哥，你变了！”

    段誉手中一震，茶杯碎成齑粉。

    “是他逼迫着我们不得不改变！”虚竹平静的直视段誉泛起血丝的双眸，淡淡的道，“这个世界不是他们一家人的玩乐之地！”

    段誉呵呵冷笑,  “但也不是静念禅院和慈航静斋的自留地！”

    “我等从未如此想过！”虚竹面上泛起愁苦之色，悲天悯人的轻叹道。

    “无论是你们还是他们,  本就是一丘之貉！可惜了大哥盖世英雄,  只沦为你们两方争斗被牺牲的棋子！”

    “阿弥陀佛……”虚竹双掌合十,  低念佛号。

    “够了！”

    段誉怒喝一声，黄钟大吕之音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藏经阁外树上的小鸟。

    他怒而站起,  充满着愤恨的斥道，“别忘了当年你们给大哥的承诺！无论如何对待他们一家，也不能伤及语嫣分毫！”

    “阿弥陀佛……”

    虚竹低垂眉梢,  不为所动，似是在以沉默来反驳。

    “别逼我！”段誉衣袍无风自动，脸上如寒冰般坚定，一定要虚竹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段誉这一生,  前半辈子顺心如意，后半辈子却命运多舛。

    唯有一个乔峰，是他心中忘却不掉的执念。

    哪怕王语嫣这几十年来持续不断的跟他们作对,  他依然坚守着当初给乔峰的承诺,  必定要保下王语嫣的性命。

    “快一百年了！”

    “那又如何？语嫣是我妹妹，你们动了她，别怪我不顾大局！”

    “你入魔了！”虚竹眼眸古波无惊,  深深的凝视着段誉充斥血色的双眼。

    “道如何,  佛如何,  魔亦如何？我段誉这一生行事无愧于心，对得起天下也对得起亲朋好友，这就够了！”

    虚竹幽幽一叹,  “如你所愿！”

    “唰……”

    段誉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藏经阁，带起的狂风将书架上的经书吹舞的满天飞散，却丝毫没有损伤经书一分一毫。

    虚竹目视前方,  像是穿过无尽阻碍，望向迅速消失在云海深处的那道身影。

    他嘴边微微一勾,  随后直立而起，出了藏经阁大门，走向少林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