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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这几天昼夜颠倒, 时间概念很模糊,祝荧回到江家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宽阔敞亮的大厅里放了很多洋桔梗,满目都是颜色不一的鲜花, 显示主人还记得这个节日, 并乐意掏钱装点宅邸。 江锡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头版就是自己家的八卦,分析他的二儿子有没有出轨助理。 “回来了啊。”他道, “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裴慕隐惹你生气了?” 祝荧在他们面前维持着失忆的样子, 礼貌道:“没什么事情, 不用担心我。” “下午医生会过来给许砚复查,你顺便也看看。还有,我给你一张卡,里面额度是五十万。”江锡道,“平时你自己看着用。” 祝荧道:“我……” “我们家一向是自个儿管自个儿,全靠本事吃饭, 但你还是个学生, 许砚又不希望你花裴慕隐的钱。” 江锡从卡包里递出一张卡:“这点小打小闹压根不用管, 可他是个死心眼, 觉得你和裴慕隐分清楚点比较好。” 祝荧没有解释和拒绝,接过后客客气气地道谢。 江锡和他讲了宴会的事, 家族内部商量了下, 打算借着宴会公布他的身份, 再将江楼心的喜帖发出去。 祝荧心不在焉地应了, 刚才他和裴慕隐的吵架有些耗费心力,所以听不进江锡此刻的絮叨,只想独自冷静一会。 不敢置信自己面对裴慕隐的失魂落魄, 居然能忍住了不去回应,权当是默认。他气势汹汹地离开了那间房,实打实的无情又果决。 实际上路过客厅时,他看到那辆被拼装好的玩具车,双腿都在发软。 想到这里,祝荧烦躁地去折腾手边的花,却被江锡出声拦住。 “要拔去拔别的,许砚喜欢这颜色,全市的存货都在这儿了,压根不够摆。” 江锡说话慢了半拍,祝荧已经把花摘下来了,于是只能作罢。 “裴慕隐没送你礼物?”江锡颇为意外地打听。 祝荧反问:“你收到了什么呢?” 江锡低头看报纸:“节日那么多,大家早就不稀罕过了。” 祝荧不想与他多说,想要回到卧室看文献,但江锡又说:“你二哥可能要离婚,最近几天要是碰到他,尽量别和他讲话,省得他心情不好呛到你。” “他出轨被抓到了啊。”祝荧看到了报纸的标题。 “没有,他的洁癖很严重,各方面都有点……就算是协议婚姻,也不会到外面乱来,上了报纸估计是被人整了。” 江锡道:“许砚想你能在家待得开心,待久一点,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最好别被这些事情烦着。” 他真的偏爱祝荧,优秀的孩子总是容易讨得喜欢,即便本性尖锐带刺。 在家住了五天,关心给到了,自由也给到了,这对父母在祝荧面前很有界限感,令他并未感觉局促。 来他卧室最频繁的是家庭医生,督促着他吃药,还陪他去做恢复记忆的一系列治疗。 医生看着他后颈的标记,说:“你的alpha很爱你,他在珍惜你。” 在欲望的驱使下,尤其是匹配度高的恋人,极有可能发生失控的举动。那时候omega多半会被咬得很重,腺体被标记之余还有额外的伤害。 即便是志愿者,光是咬在后颈别的什么也不做,不小心也会弄出别的插曲。 可是祝荧度过了那么漫长的结合期,层层叠叠的标记居然没让皮肤破皮哪怕一小块。 医生以为这位尊贵漂亮的omega见惯不怪,自己也是随口感叹。 然而祝荧低下了头,脖颈弯下了优美的弧度,让人想到了望向水面的天鹅。 他看起来很沮丧。 医生愣了愣,在拿过喝完的药杯以后识趣退出了房间。 祝荧望着窗外看了很久,先见到许砚为洋桔梗修剪枝叶,坐在花前晃神,黄昏后,又看到江复雨推着轮椅来到庭院。 江复雨因为双腿残疾,总是待在屋里,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在夕阳下很不真实。 他挑了一株被精心照顾着的花束,一瓣瓣地扯下来。 祝荧忽地想起裴慕隐也做过这种事,幼稚地数落着“他爱我”、“他不爱我”…… 最后一片花瓣落下,裴慕隐摇了摇光秃秃的枝干,得意地和祝荧说:“花都知道你爱我。” 可是现在,裴慕隐自己反而不知道了。 祝荧只听到他说和自己离得很远。 · 江家举办的宴会订在酒店里,一切布置得很妥帖。 他们对外宣称江楼心和祝荧是双胞胎,只不过祝荧因为身体原因,从小被寄养在别人家中。 祝荧穿着高定礼服,被江锡带着,介绍给各路朋友。很多人不约而同地对江锡说:“和许教授长得很像啊,美人痣都一模一样的。” 江锡听到这句特别高兴,继而被恭喜江楼心要出嫁,情绪反倒没那么热烈了。 “和顾临阑?真是出其不意啊。”有男人说,“我就是听说过两句,跟他都没能见过面,你却要和他那边成亲家了。” “他现在有多被器重,过来就当江复雨的上司了……” “这和我没关系,项目研发的时候,他有很大一份功劳。”江锡道,“脑子好使,天生就是要出人头地的。” 祝荧在旁边听他们议论,对顾临阑的前程并不担心。 从小顾临阑就表现得出众,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学业方面,都甩了同龄人一大截。正如江锡所说,天生该出人头地。 他做的事情总是经得起考量,唯一一件教祝荧不太理解的,就是要和江楼心结婚。 在宴会快散场时,祝荧找到了和顾临阑说话的机会,说起这件事。 顾临阑被灌了几杯酒,意识有些迟缓,说话依旧慢条斯理,并不因为醉意而莽撞。 他道:“我高中的时候在他身边,听得最多的就是他朋友的调侃,说他只是玩玩,找谁结婚都不会轮到我。” 祝荧道:“那群烂泥扶不上墙的,不用当他们说的是人话。” 顾临阑摇了摇头,笑了下:“可我后来发现这是真的。” 那时候被江锡控制,要求去和门当户对的alpha接触,江楼心不太愿意,又不敢拒绝很彻底。 被朋友这么误解,江楼心也听习惯了,没再去辩驳。 有一次方逸辰当着顾临阑的面,戏称江楼心是“裴家的儿媳”,江楼心也是炸毛了两下就不了了之,之后接着被这么喊。 何况出国留学那么重要的事情,顾临阑最后通过别人的闲言碎语才知情。 “你怎么看他?现在算是什么情况,你俩这样耗着。”祝荧道。 顾临阑没回答他,或许是一言难尽,又或许自己简单地遵从了本能,其实梳理不清楚这到底是源于不甘,还是旧情。 “小祝,小祝!”方逸辰喊他。 祝荧转头一看,发现方逸辰居然和裴慕隐被排在了同一桌。 裴慕隐抱着胳膊,冷冷地听着一边的alpha在窸窸窣窣,被方逸辰大大咧咧地一叫,抬起眼瞥了一眼祝荧的方向。 两人目光相撞,又飞快移开。 方逸辰起身:“我有事和你说。” 之前祝荧被接回江家,室友另寻了合租对象,本来存放在租房里的东西都要搬空。 衣服这些全都处理掉了,但“盒子”还在。 昨晚,方逸辰建议祝荧将孩子入土为安,可以考虑一下某处不错的墓地,约着今天碰面了再详细说。 祝荧很不自然地看了裴慕隐一眼,朝方逸辰道:“走吧,到外面去聊。” 而裴慕隐换了个坐姿,看似漫不经心地略有改动,正好坏心眼地拦了方逸辰的路。 裴慕隐道:“聊什么要避讳着我?” · 当面发了喜帖,江楼心今天被一群人趁机灌酒。 他推辞不过,又确实想要买醉,一场宴会下来喝了不少,白皙的脸颊泛着红晕。 可惜借酒消愁不靠谱,他勉强睁开眼,看着昔日的家人们全都围着祝荧转,感觉心里更加难受。 江楼心本就无意勾心斗角,这些年仗着是许砚疼爱的小儿子,所以在江家顺风顺水。 现在他连亲生骨肉都不是了,是罪人的小孩。 何况未婚夫对他并不亲密体贴,在江家人眼里,自己如今就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自身没权没势,背后还没人撑腰。 这段时间以来,江楼心在家里处境很艰难,被冷眼、被嘲笑都是轻的。 这群人原先见风使舵,现在是落井下石。 发展到眼下,他们连讽刺他的身份很肮脏,都是当面议论,一点也不在意他是不是听得见,心里有没有受伤。 如果江楼心想要好过一点,必须努力抓住顾临阑,让亲戚们对自己有所忌惮。 他想,可是他太没用了。 即便这份利用是无害的,仅是借着顾临阑的权势,让自己被罩着免于欺凌,他也开不了口,更是做不出行动。 顾临阑不喜欢自己,自己只能不被喜欢。 有朋友打趣:“亏得小金不管不顾地追了你那么多年,你居然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alpha闪婚了!”另外有人起哄:“小金,这喜帖烫手啊!你喝得下喜酒吗?” 江楼心仰头喝掉杯子里剩下的红酒,兴致缺缺道:“你们爱来不来,我先走了。” 小金有些难堪地被议论着,看江楼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急忙上前阻拦。 “醉得那么厉害,别逞强了,在这里坐一会,等着那位新郎来接你吧。” 说完,他搓了搓手,找侍者去端一碗醒酒汤过来。 这位alpha一走,狐朋狗友的言论更是肆无忌惮,说这备胎也太过卑微。 江楼心苦恼于追求者的死缠烂打,也嫌他们的措辞太伤人。他试着打断了几次,却没能成功,反而让他们谈得更加起劲。 他脑袋晕乎乎的,争辩不过那群纨绔,于是趴在桌上休息。 而小金在接过侍者煮好的醒酒汤后,看到江楼心半梦半醒,被朋友用胳膊肘撞了一下。 朋友出馊主意:“你要是今晚和他结下了永久标记,新郎不就干脆换人了么。” “对啊,我看他和那个姓顾的没什么感情,人家理都不理他,他也不凑过去。” 小金用勺子搅拌着那碗汤,看着刚才放进去的粉末渐渐融化,教人察觉不到任何异常,于是眼珠子转了转。 他谴责道:“你们别这么说。” “我们说什么了啊,敢说你没动过这种念头?” 朋友甩了甩手:“算了,别他妈叽叽歪歪了,把江楼心送回去吧,我怕他待会吐在这里。” 小金点了点头,作势要把江楼心扶起来:“我送他上楼。” 这座酒店今晚被包了下来,每一间客房都能留宿,可以直接将江楼心安顿在那里。 不料左手刚搭上江楼心的胳膊,江楼心吃力地挪动了下,恰巧避开了小金微微发颤的指尖。 江楼心缓了片刻,似乎是舒服了一些,坐起来揉了揉脑袋,看着醒酒汤眼前发亮。 “我可以喝吗?” 他醉眼朦胧地望着热气腾腾的汤汁,闻着鲜美的香味,露出了笑意,丝毫没考虑到里面会被有心人加料。 小金看着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小口,正迫不及待地想喝第二口,又猛地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一瞬间,小金以为自己事情败露,却见江楼心把碗端在了手上,像是好喝到舍不得喝完。 小金的喉结上下滚动,提议要送江楼心回去,却被迷迷糊糊的江楼心拒绝。 “我在等人。”他道。 小金猜测他在等顾临阑,可顾临阑在和过来赴宴的同事们聊天,看架势待会还要一起出去小聚。 因为心里有鬼,他不敢太主动,就在门口徘徊了一阵,想等顾临阑走了再说。 可是顾临阑拍了拍同事的肩膀,表示现在有事,需要待会再过来以后,就去搀扶江楼心。 小金就看着江楼心保持着端碗的姿势,被顾临阑架了起来。 江楼心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说“你终于来了”。 接下来他怕汤汁洒掉,走路走得很慢,目不转睛地看着陶瓷碗。 顾临阑瞧着他这副模样好玩,难得主动地问了句:“怎么这么宝贝这碗汤?” “你刚刚喝酒了呀,我看到了。”江楼心答非所问地嘟囔。 顾临阑刷卡进房,道:“然后呢?” 江楼心这时候醉得稀里糊涂,把手上的东西往前一递:“给你醒酒啊,我特意给你留的!” 再遇之后,这是他们头一回在私底下说这么多话,江楼心以往都小心翼翼的,今天难得流露出分手前的活泼。 江楼心说完以后就撇开头,顾临阑看到他耳尖通红,不知道是因为醉意,还是因为害羞,也许两者都有。 碗被稳稳地接过,顾临阑喝了一半,再放到了茶几上。 “你洗个澡早点睡。”顾临阑道。 江楼心低声嘀咕了什么,解开了两颗扣子,在alpha面前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 顾临阑以为他被灌酒灌得无法自理,正想说以后别再这么逞强,却被江楼心抢先开了口。 江楼心道:“好热。” 顾临阑被同事催着去聚餐,但没直接把江楼心扔在酒店,叹气后还是认命地耽搁了一会,帮忙调整空调温度。 只是空调明明没开多久,哪来的热? 他疑惑了下,很快察觉到不对。 顾临阑攥紧了手掌,看着软绵绵的江楼心,从愣愣盯住自己的貌似无辜的眼睛,到那片暴露在空气中的锁骨…… 他嘶哑道:“你给我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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