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三十，一家人从家里出发去医院，乔湘开车。

    佟淑仪坐副驾驶，乔悦跟爸爸和舅舅坐后排，而且乔悦坐中间，两个喝了酒浑身酒气的男人隔着她谈天说地，浓浓酒味扑在她身上，脸上，都要快把她熏死了。

    “妈，回家的时候你坐后面好么？”

    乔悦好言好语跟佟淑仪商量。

    佟淑仪回头望着她莞尔一笑，“不好。”

    乔悦:“……”

    ……

    一行人到了医院病房，却没看见老太太人。

    问护士，才得知去了对面住院楼去看老朋友了。

    “孙老太太也住在这间医院。”佟淑仪说。

    乔湘转身看着母亲，“之前不是出院了吗，怎么又住进来了？”

    佟淑仪摇头，叹口气，“老太太肠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医生说也就是这一个月的事了。”

    乔湘听了，心里无比沉重。

    孙奶奶一直很喜欢乔湘，哪怕她后来跟孙思勉分开了，每次去探望她，她也总是拉着乔湘的手说，“你来看奶奶，奶奶就很开心了，我们思勉没有福气娶你，奶奶却有福气听你叫我一声奶奶。”

    乔湘眼睛红红的，对佟淑仪说，“妈，我过去把外婆带过来，顺便，也看看孙奶奶。”

    佟淑仪点了头，“去吧。”

    ……

    乔湘从这栋住院楼去到那栋住院楼这点时间，已经哭过一次了。

    想着孙奶奶将不久于人世，心里的难过如何都第挡不住。

    有时候看着一个年迈的老人，仿佛看过了一段绵长的人生，看着孙奶奶，乔湘就会想起她和孙思勉的年幼时光，那是令人怅惘的。

    乔湘在护士站问了孙奶奶的病房，在去病房的走廊上，遇到刚从里面出来的孙夫人。

    “湘湘？”

    孙夫人很惊讶乔湘在这里，乔湘脸上挂着微笑，早已掩盖了先前的悲伤，“和家里人一起来看外婆，知道外婆在孙奶奶这里，我过来接她。”

    “老太太想喝粥，我这正出去给她买。湘湘你既然来了，就多陪一下她，行吗？”

    孙夫人知道孙老太太喜欢乔湘，也记挂乔湘，此次乔湘过来，孙夫人心里是很高兴的。

    乔湘点点头，答应下来，“我陪她一会儿再走。”

    “那谢谢你了湘湘。”

    “伯母，别跟我客气。”

    孙夫人握了握乔湘的手，这才转身离开。

    乔湘刚推开病房，一股夹杂着隐隐恶臭的药水味就扑鼻而来。

    不同于一般病人的病房，癌症病人，因身体内部腐烂，呼吸间都会有一股臭味，之前乔老先生也是死于癌症，所以乔湘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湘湘？”

    佟老夫人看外孙女来了，甚是惊讶，“你怎么来了啊湘湘？”

    乔湘走上去，先喊了外婆，再弯腰去看病床上躺着的孙老太太，“孙奶奶，我来看你了。”

    孙老妇人插着氧气管，瘦弱的手颤抖着伸过来，乔湘会意，双手握住了她。

    “湘湘……”?孙老太太艰难动唇，喊乔湘的名字。

    声音很小，却听得出，是用了不少力气。

    乔湘身子俯得很低，就为了听清她说的话，“孙奶奶。”

    “湘湘，孙奶奶很想你……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乔湘的眼眶再次湿润，双眼通红。

    只听孙奶奶气若游丝的，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唇边挤出来，“湘湘，我的孙子……思勉，是他傻，是他对不起你……奶奶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和思勉结婚……奶奶知道，奶奶是等不到，也盼不到了。”

    “奶奶……”乔湘已然泛起了哭腔。

    一旁坐着的乔老太太也泛起了泪花，从衣服包里摸出了手帕，在眼角擦了又擦。

    乔老太太和孙奶奶是认识了一辈子的老朋友，身边的人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一个个都走了，就留下她们俩相亲相爱，可是眼下，连唯一的老友都要走了，叫她怎能不难受，叫她怎能接受得了。

    孙奶奶自知命不久矣，她自己是很淡定的，人在这世界上走一遭，都是要回去的，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在乔湘耳边慢慢的说着，“湘湘，你要劝思勉……就算……就算思勉和你缘分尽了……那个女人，也要不得……她不是思勉的良人，思勉和她结合，不会幸福。”

    眼泪就这么落下来，乔湘吸了吸气，将泪抹了去。

    她就保持那个姿势勾着腰站在那里，紧紧地握着孙奶奶的手，很久很久。

    孙奶奶一直在说，说得很慢，也说得很多。

    乔湘留了太多的眼泪，是她对老人的不舍。

    半个小时后，乔湘带着外婆回了对面的住院楼。是想在这边多待一会儿的，但爸妈和舅舅悦悦他们还在等着，乔湘必须带外婆走了。

    一路上外婆都在感慨，人到了他们这个岁数，就是在数着天过日子了。

    外婆还说，湘湘，到时候我要是走了，也不要那么麻烦，把我和你外婆安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果，不要讲排场，也不要哭，外婆都活了八十岁，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