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

    李远望着眼中喷火的甘宁，没事人般和蔼一笑，对鲁肃道:“请！”

    便引二人出府，前往医馆。

    “都督！”

    进得房内，鲁肃望见吕蒙守卫在侧，周瑜一身白衣，半坐在床上，被子盖着双腿，眼望着窗外愣愣出神，神情萧索，气色惨淡，不由悲从心来，含泪叫道。

    周瑜扭身，挤出一丝笑意:“子敬何来之速也。”

    鲁肃道:“听闻都督伤势发作，吾连夜坐快船赶来，已遣人去南徐报主公，不日之间，主公便至柴桑。”

    周瑜目光一黯，微微摇头，苦笑道:“吾自以为能，致有此厄，死则死矣，却陷主公于两难，此吾之过也。”说罢两泪垂落，摇头道:“九泉之下，吾无颜见伯符。”

    鲁肃急道:“公瑾，胜败兵家常事，大丈夫岂可轻言死乎。”

    周瑜眼神中毫无生意，叹道:“子敬，非我志气消沉，自襄阳中箭以来，箭疮难愈，数次迸发，虽欲留有用之躯报吴侯，无奈神乏身重，每况日下。其实此次用计，吾非不知浅薄，只因自知不寿，妄想一旦功成，可为主公去一大敌，如此，吾虽死而无憾也。”

    他语气平淡，所说内容却是惊心动魄。别说鲁肃、甘宁，站在房外侧耳偷听的李远也是颇为愕然。

    本来大家都道周瑜久病，智薄神昏，才施展出假道伐虢的粗陋计策，原来真相是周瑜自知命不久矣，无暇做旷日久计，于是才想赌上一把，万一成功，则可无憾而逝。

    鲁肃大哭，拉着周瑜双手道:“公瑾，莫说这丧气话，我已派出数百人四下寻访神医华佗，必能全你性命。”

    周瑜拍了拍鲁肃手背:“已找了一年矣。若我合当活命，早该寻到华佗，既然久寻不至，想是命该如此。子敬，我辈丈夫生逢乱世，生死二字本是等闲，莫做此小儿女态，且听我说话。”

    他苍白的脸上泛起异样酡红，原本断断续续的声音也渐渐流畅有力，鲁肃心知这是回光返照了，强捺悲恸，要听周瑜交待遗言。

    周瑜道:“吾之言语，子敬当告吴侯，子明、兴霸为证。”

    说罢深吸口气，面现肃容，缓缓道:“瑜本凡才，非属英类，却蒙孙氏两代相重:先有伯符，视为手足，又有吴侯，委任腹心，本应竭力用命，誓死报效，奈何死生不测，修短有命；志犹未展，躯已殒坏，秋风遗恨，徒呼奈何。方今之世，大争未息，北方曹操，磨刀在侧，荆州刘备，养虎堂前，皆不可不防也。吾死之后，鲁肃可代瑜之任。肃怀忠烈，临事不苟，使为都督，江东可保，大业可继，吾虽身死，亦能安心瞑目矣。”

    他一边说，鲁肃生怕记误，撕开内服，咬指以书，一行行血字殷红，好似周瑜声声泣血般的遗语，待写到最后几句，鲁肃猛然一愣，看向周瑜:“公瑾，吾之才干，远逊于君，岂能承此重任？”

    周瑜交代完遗言后，好像放下了千斤的重担，整个人都似乎轻松起来，虽是病容，却流露出昔年风流潇洒之姿，哈哈一笑，双目炯炯看着鲁肃:“君本豪杰，何必自谦。临敌用计，或不如我，掌国持军，我不如君。子敬子敬，有君相佐，吾才敢魂归故里、安享香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