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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玄学出道后我红了 185、晋江
    海云观坐落于滨海市主城区, 附近一整片山林溪流青葱翠绿,是滨海市钢铁丛林的繁华中,一点怡然的绿色。

    因此, 很多来滨海市旅游的游客, 都会把海云观算进旅游必去攻略中, 不管信不信道教, 都乐意来这里看一看数百年的文化古迹,感受滨海市市民对于海云观的推崇和热情。

    今天明明是周末, 游人香客最多的时候,但海云观却早在前一天就在社交平台的官方账号上发了通知,说明今日除非与各位道长有预约, 否则平常游客不售票,不接待。

    游客们很是奇怪,但奈何海云观负责运营平台的小道士,是个高冷的性格,根本不理会失望的游客们在账号下面的哀嚎。

    也有人奇怪:“会不会是和之前道长们去滨大的事情有关啊?”

    “我妈是护士,她们医院那天送来了很多道长呢, 受的伤都不轻。”

    “还真是啊!天……”

    虽然当时海云观官方给出的解释,是道长们路过滨大拔刀相助,但一部分还是将信将疑, 一直都坚持滨大闹鬼论,想要从蛛丝马迹中找不同,推翻官方的定论。

    不过很多人并不关心这件事。

    滨大闹鬼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家闹鬼。

    所以,一部分的疑问并没有在官方账号下面溅起水花, 还有人觉得这不是正常的吗。

    “你们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就是原因吗?道长们见义勇为,受伤了,所以为了不打扰道长们静养, 闭观了。”

    “对啊,我也觉得是这样,周末海云观有多少游客,本市的人心里都有数吧?平时就算了,周末吵吵闹闹的,多不利于道长们养病啊。”

    “这样一说,还挺人道主义的。”

    “好啦好啦,今天去不成就明天呗,有什么区别,海云观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啊……嗯……自从我看了那个道长御剑飞行的短视频,总觉得海云观也有这个功能呢。”

    “???所以别的城市会多出一座飞来观?”

    “笑死,收收脑洞吧,我亲爱的沙雕网友们。”

    负责运营的小道士面无表情的坐在门口售票处,一手不断划着平板上的评论消息,一边时不时的抬头往山门前看。

    在看到有人哭唧唧的评论能不能“约一下运营小道长拿到进道观的资格”时,小道士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

    关闭道观是为了保护他们好吗?

    因为担心有些人是真的需要求助,所以海云观常年开放,除了重要的科仪等场面以外,很少闭观。

    就算是这次二十几位道长全都受了轻重不同程度的伤,也不是因此才闭观的。

    而是……

    小道士一抬头,远远的就看到沿着山路拾级而上的青年。

    对方神色冷淡,眉眼锋利,周身气场像是生死中走过几遭后的锐利淡漠,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物,寻常的犯罪分子见了都会赶紧收心跑路,生怕招惹到了狠角色。

    但偏偏这样锋利的气质,却被青年身上的衬衫大衣包裹,野兽的凶狠被文明束缚,反倒更加平添一分西装暴徒的复杂气质,令人见了移不开眼。

    黑色衬衫很好的勾勒出了青年紧实的胸肌线条,最上面解开的两颗扣子露出了漂亮的锁骨和喉结,因为初冬天气微凉,他的肩上搭了一条驼色的长围巾,坠在墨绿色大衣外面,随着他的走动而微微摆动。

    一路从山路走来,路边高大古老的树林中带着未散去的寒冷雾气,在青年挺括的肩膀上结了薄薄一点寒霜,但他对此并无所觉,只垂着眉眼面目沉静。

    就好像,无论是如何艰难之事落在他的肩上,他坚实挺拔的身躯都永远能挑起沉重的责任,没有什么能压垮他的傲骨脊梁。

    就算是天塌地陷,他也会是第一个

    主动走出来,成为撑起天地的那个人。

    马丁靴踩在山路上,在落了一层白霜的古老台阶上,留下沉稳坚实的脚印。

    青年走得不急不缓,却令小道士立刻激动了起来。

    他“哗啦!”一下站起身来,差点将平摊在膝盖上的平板掀到地面上,往日里的高冷不见踪影,眼睛中满满都是崇拜和惊喜。

    “燕师祖!”

    小道士喊得声音都破了音,像是追星现场的狂热粉丝,远远看到偶像的身形就已经在内心疯狂“啊啊啊!”。

    燕时洵听了这称呼,差点脚下一滑没站稳。

    他抬眸看去,就见一个年轻道士站在海云观门口等着自己,神色激动得不知所措。

    于是刚刚被叫了“师祖”的惊诧,全都变成了好笑的包容。

    还没出师的小道士啊……也不知道是哪一位与他相识道长的徒弟徒孙,竟然上来就喊他“师祖”,生生把他二十多的年纪喊成了耄耋之年一样。

    燕时洵失笑,但没有拒绝小道士的激动,而是轻笑着缓步走过去,问:“马道长呢?我与他有约。”

    小道士就像是被偶像搭了话的狂热粉丝,近距离接触偶像,连脸都憋红了,兴奋得快要不会说话了,磕磕巴巴的道:“知,知道,马道长在等您呢。”

    “师,师祖,我给您带路,这边。”

    小道士转身的时候因为眼睛一直盯着燕时洵,差点直接撞上旁边的门框,还是燕时洵眼疾手快捞了一把,才把小道士拽了回来。

    “好,你看着路。”燕时洵有些无奈。

    虽然他愿意包容对方过分的热情,但也不想看着对方因为自己来个血光之灾啊。

    想着,燕时洵随手从怀里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以手指代笔在纸上迅速画了个安神符,交到小道士手里。

    “虽然不知道你师父是谁,又为什么称呼我为师祖,但毕竟你喊了一声,我不给个见面礼也不合适。”

    燕时洵垂眸微笑:“拿去吧,祝福你能触及大道。”

    小道士原本还在因为在崇拜之人面前丢脸,而尴尬到几乎想要就这么昏过去,但没想到燕时洵不仅没有笑话自己,竟然还送了自己符咒。

    他惊呆了。

    等缓过神来之后,小道士伸出去接过符咒的手都是颤抖着的。

    “谢,谢谢师祖!”小道士激动道:“我会努力的!”

    海云观之所以闭观,就是因为燕时洵今天要来办的事情。

    兰泽与成景执意在一起,哪怕会对生人躯体有损伤,会让鬼魂魂飞魄散再也无法投胎,也在所不惜。

    但是,燕时洵虽然在邺澧的提醒下理解了兰泽,却也不会真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真的走向悲惨的结局。

    于是燕时洵与海云观商议,想要借助海云观数百年的正气,来帮助成景抵消鬼气带来的伤害。

    燕时洵本来以为像海云观这样数一数二的大道观,应该会很难以沟通,程序繁琐。

    却没有想到,他刚把想法和马道长说清,马道长就立刻郑重的给海云观监院拨通了电话。

    监院直接与燕时洵交谈,只听了个开头就立刻同意了。

    这让燕时洵有些诧异。

    毕竟以他之前与得道隐士之人的接触经验来看,得道之人都颇有自己的脾气性格,绝非世人眼中毫无脾气的温和。

    尤其是道长们,更是一个比一个暴脾气,像是李道长那样的简直不要太寻常,和他们一比,燕时洵都算是好接触的。

    但监院却回答得爽快,完全没有燕时洵计划中的那样需要耗费时间。

    显然,对海云观内部不甚关心的燕时洵,并不知道海云观众人对他的尊敬和信任。

    ——几次危机以来,都是燕时洵力挽狂澜,甚至解决了海云观心头的旧年重

    疴,让不少以往没能解决危机而心有愧疚,以致于在修道一途再无寸进的道长们,都豁然开朗,重新向前。

    比如二十年前没能救回野狼峰村民的马道长。

    因此,即便燕时洵并未主动认回海云观,甚至他自己认为自己之于海云观只是个外人,但是在海云观众人看来,燕时洵却是一位足以得到他们敬重的得道道友。

    “燕道友本就是乘云居士的亲传弟子,要是论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师叔。自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监院在电话里笑呵呵道:“况且,我相信燕道友,也愿意帮那两位一把——我等道观存在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入世帮助众生,才是我等的道。”

    因为监院和其他道长的支持,所以兰泽和成景进入海云观的事情,很快就被敲定了下来。

    既然兰泽的鬼气会伤害到成景,那就用海云观的正气来镇。既然兰泽长久滞留人间会导致魂魄消散,那也用海云观的符咒阵法来留住。

    太极流转,阴阳平衡。

    只要两人待在海云观,海云观就会相当于一个中转站,为他们两人过滤掉不需要的阴阳之气,让他们可以继续与彼此在一处,却免去了最后彼此伤害的结局。

    但兰泽毕竟是厉鬼。

    他死前的痛苦和不甘化为的执念,甚至勾动了阴路,这就足以看出他的强大。

    而他曾经与地狱鬼气纠缠,坠入血海的经历,也让他身周缠绕着森森鬼气,会对所有靠近他的生人造成负面影响。

    因此,海云观决定在兰泽前来这一天,闭观禁止所有游客入内。

    这既是怕吓到游客,让他们亲眼见了鬼打破世界观,也是为了避免游客们被兰泽的鬼气影响。

    甚至观内一些刚入门的小道士,都被嘱咐在阵法建成前,不要出门。

    厉鬼从地狱里带出来的鬼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马道长早早就在自己房间准备好了阵法所需要的符咒法器,等燕时洵刚一踏进后院,马道长就推门笑着迎了上来。

    “燕师弟。”马道长好奇的往燕时洵身后看了看:“那两位呢?”

    燕时洵平静开口:“成景还有些事情要与兰泽父母说明,他们会在稍后前来,我们先布置阵法。”

    海云观毕竟还担心兰泽会不会伤害生人,每当阴气鬼气强盛之时,鬼气重到一定程度,也会影响鬼魂神智,即便他们本身不想,也可能会遵循本能去伤害生人。

    因此,海云观决定将镇住兰泽的法阵放在海云观内,破例为两人单独辟出一个小房间,让成景像是其他道长一样,可以待在海云观内,时刻与被镇在这里的兰泽相处。

    燕时洵和海云观,尽最大可能给出了一个温柔的结局。

    在这里,两人可以像寻常人一样相处,而没有死生的界限与顾虑。

    马道长看两人还没来,也没什么所谓,直接带着燕时洵就往被清理出来的空房间走。

    “听说成同学是滨海大学的高材生,也算是燕师弟的学弟,这样一来,他也算是我师弟了。”

    马道长笑着说:“我给我成师弟选了个向阴的房间,虽然别人都喜欢阳光多,但我估计成师弟一定会愿意在阴面对厉鬼影响最低的地方住。”

    “就是……”

    马道长有些犹豫:“虽然海云观比起其他道观已经算是与时俱进,又不是远在深山的清苦,但是和年轻人们多姿多彩的生活比,还是无聊枯燥了不少,也不知道成师弟会不会习惯。”

    “他会的。”

    燕时洵笑着肯定:“有什么比他们彼此在一起,更让他们感到满足的事情?”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燕时洵也最后向成景说明过利弊。

    毕竟成景本来的目标是要考研到京城大学研究所,而在兰泽死后,这个保研的名额

    顺位下移,又落回了成景身上。

    只要成景愿意,他还可以继续走科研的道路。

    但如果要接受燕时洵的方案,在海云观陪着被法阵压住无法移动位置的兰泽,离不开海云观的成景,很可能无法继续他的研究。

    燕时洵难得为成景算了命盘,告诉成景只要他继续科研,十几年之后,他就会取得巨大的成功。

    但是成景丝毫没有犹豫的拒绝了。

    “在大二进入课题组遇到兰泽之前,我的世界里只有符号和公式,每个人都是一段抽象的分子式,对于我来说,他们没有意义。”

    成景笑着,神色满足:“从爱上兰泽那一刻起,我的理想就已经从化学,变成了他。”

    “他是我的全世界,我又怎么会拒绝能与他继续在一起的机会?”

    成景这样说着,拒绝了京城大学研究所的保研名额,向滨大请了假,去了兰泽的家,向兰泽父母郑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承诺以后兰泽父母就是他的父母,他会代替兰泽做好后续所有的事情。

    兰泽父母从知道兰泽真实的死因之后,哭得几次昏了过去。但成景带来的消息和成景的存在,为兰泽父母重新注入了希望。

    怕兰泽的遗骸吓到他的父母,所以兰泽的后事都是由成景来操办的。

    见到这个年轻人亲手为爱人操办后事,每一处的工作人员都觉得遗憾和心疼,宽慰着成景,生怕他想不开也自杀跟着殉情。

    但成景一直心态平静,对于其他人的安慰和鼓励,也都笑着礼貌道谢。

    他的眉眼间满是知足。

    ——那些人看不到,兰泽,一直就在他身边,与他在一起。

    成景觉得,自己已经是最幸福的人了,能够永远与爱人不分离。

    见燕时洵回答的坚定,马道长也点了点头,一路将他引向成景以后在海云观内的新房间。

    镇压兰泽的法阵,就会设立在这里,这也是为了成景考虑,为了让他以后能时刻与兰泽相处。

    马道长在听说了两人的故事之后颇为唏嘘,甚至还和其他道长吐槽“我们也不是全真派,怎么就都是单身呢?”。

    其他道长:“……传统吧,海云观好像一直都是单身,结婚的道长少到可怜。”

    马道长长叹一口气,对成景兰泽两人的事情更为上心,设立结界的每一道符咒都是用了心在画。

    从被王道长骂了说对师弟不上心之后,马道长就憋着一股气,对燕时洵的事情格外上心,连带着爱屋及乌,成景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即便公路那边扫尾的工作忙得他脚不沾地,也倔强的一定要抽出时间,绝不让王道长再有骂自己的机会。

    马道长斜眼看王道长:呵呵,谁还没点小脾气了?

    王道长羡慕的看了看马道长,回身就劈头盖脸骂了自己徒弟一句:“你怎么没有对象?是不是以为你是师父是老古董,不支持你谈恋爱?”

    王道长徒弟猝不及防,满脸茫然:“师父你说什么呢?咱们道观不就是单身道观吗?一百多年也没听说哪位道长成家啊。”

    王道长暴跳如雷:“去找对象去!找不到今年过年就别回来了!你看看燕师弟,再看看成景,怎么人家找得到就你找不到!”

    徒弟:啊这……没想到我都是道士了,还要承担着被催婚的压力???

    这算是祸及池鱼吗??

    太阳升起到日中之前,成景一手牵着兰泽的手,一手抱着兰泽的骨灰盒,一步一步登上了前往海云观的山路。

    小道士惊奇的看着兰泽,又看了看成景手中的骨灰盒。

    很少有鬼魂主动来海云观这种地方,这位还是第一个。

    兰泽温和的笑着向小道士点了点头,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死亡的现实。

    只要能与成景

    继续在一起,生与死对他而言没有区别。

    马道长为成景所选的房间外面,还种着一颗百年金桂,每到秋日金桂飘香,黄澄澄的花朵铺落满地,煞是好看。

    兰泽原本害怕其他道长会厌恶他厉鬼的身份,甚至是想要驱赶他,但看到马道长表现出的热情之后,原本忐忑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因为燕时洵的关系,马道长热情的向他们介绍着海云观和观内的一切事物,嘱咐他们如果有需要就随时来找自己,不必客气。

    “成师弟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去藏书阁帮忙,那边老旧的经籍手札很多,需要时常整理晾晒,驱虫装订。”

    马道长善意的建议道:“或者成师弟也可以看看售票处那边的工作,虽然给的工资不高,但是吃住都在观内,其实用钱的地方也不多。”

    虽然海云观地处滨海市区内,网线和现代化设施都有,但毕竟与现在很多年轻人灯红酒绿的生活不同,马道长不了解成景以前的生活,担心他会不会对此感到厌烦,所以给了不少意见。

    成景听出了马道长的好意,笑着向他道了谢。

    “以前是实验室,现在的道观,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成景眼中荡漾着春水的温柔,转身看向站在桂花树下的兰泽:“他在,就够了。”

    兰泽的骨灰盒被安放在阵法之中,就在房间窗外的桂花树下,成景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

    而兰泽的魂魄也可以因为在骨灰旁边而维持稳定。

    虽然这种亲眼看着自己骨灰的感受是挺新奇的,但是两人都很知足。

    如果没有燕时洵,兰泽会迷失与浓郁鬼气中,失去神智,变成厉鬼。

    而成景失去爱人,最后郁郁自杀,追随爱人而去,却不知道爱人的魂魄已经与地狱鬼气交缠束缚,他再也找不到爱人。

    或者如果没有燕时洵提出如今的解决方法,最后成景也只会因为鬼气入侵,虚弱而死,兰泽愧疚伏在爱人的尸体上哭泣。

    而现在,燕时洵从源头避免掉了这样的可能,给了两人一份安稳的人生。

    他们会在桂花浮动的暗香中,度过他们在海云观的每一个春秋冬夏,直到成景老去,直到头发花白的成景在爱人含着热泪的注视下,笑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然后,成景的魂魄重新化为年轻时的模样,温和的笑着牵住兰泽的手,两人一起被前来的阴差接引去地府投胎。

    当小道士早晨来成居士的房间敲门时,就会发现在大开着窗户的房间内,老去的成景身上落满了桂花花瓣,安详笑着,永远睡去。

    而在桌上,残留着墨迹的宣纸在暗香微风中轻轻鼓动。

    那上面,是成景留在人间的最后一行字——唯不忘相思。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与兰泽相守的一生……是成景呵护的奇迹。

    燕时洵看着桂花树下站立的两人,脑海中模糊的片段闪过,像是天地在向他展示两人未来的一生,直到死亡。

    燕时洵久久不能回神。

    “燕先生。”兰泽含笑向燕时洵道谢,然后奇怪的问道:“那位一直跟在您身边的先生,今天没有来吗?”

    燕时洵眨了下眼眸,回过神来。

    “他不适合来海云观,”

    燕时洵笼统的给了个理由。

    天机不可窥视,鬼神真身也同样。

    寻常人若是见了鬼神真身,重则当场暴毙身亡,轻则对神魂造成影响。

    所以邺澧在行走人间的时候,才会一直借由力量覆盖住自己的模样,让旁人看不清自己的模样,也记不住自己的存在。

    那是鬼神对人间最后的温柔。

    不过,海云观因为数百年的底蕴积累,大殿诸神像中还残留着不少各方神力。如果邺澧前来海云观,与那些

    与他属性不相同的神力相碰撞,燕时洵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旁人无法承受的后果,所以才没有让邺澧跟着他一起前来。

    ——毕竟对于执掌生机、镇邪驱魔的神明来说,邺澧这样与死亡有关的鬼神登门,简直和来踢馆无异。

    燕时洵想了想,还是算了。

    海云观与他无冤无仇,他干嘛要拆了人家的大殿?

    装修钱和医药费也很贵来着。

    兰泽不知道燕时洵所想,他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向燕时洵问道:“燕先生……您没有和那位先生在一起的想法吗?”

    “……???”

    燕时洵歪了歪头,皱起眉一副疑惑迷茫的模样。

    什么意思?他和邺澧不是一直在一起吗?这人还说自己没有钱,所以非要借住在他家呢,他也没赶他走。

    “为什么这么问?”

    燕时洵想了想,又道:“如果不是来海云观的话,我会和他一起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兰泽看着燕时洵,表情惊诧。

    他愣了好半天,与燕时洵对脸茫然,随即才慢慢反应过来。

    啊……怪不得。

    所以他才会看到那位先生对燕先生一直情深意切,一副深陷爱河不可自拔的模样,燕先生却一直反应平静。

    这两人,竟然是一个把对方视为爱人,一个只当对方是朋友。

    想明白了之后,一时间,兰泽啼笑皆非。

    不过,为了感谢燕时洵对自己的帮助,兰泽还是打定主意,帮这两人一把。

    “燕先生,我觉得,那位先生应该是喜欢您呢。”

    兰泽斟酌着措辞,努力用即便是幼儿园小朋友也能明白的表述,向燕时洵道:“那位先生对燕先生,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不是亲情友情,而是爱情呢。”

    “是像我和成景这样,想要一辈子和对方一起走下去,永远不分开的情感。”

    兰泽笑着道:“那位先生身份非凡,我即便身为厉鬼,在那位先生面前也恐惧想要逃离。”

    “不过,唯独燕先生您在他身边的时候,这样恐怖的感觉,会削弱到最低。”

    兰泽诚恳的道:“燕先生是唯一能够影响那位先生的人,那位先生对您的情感,早就已经不是天地阴阳能够阻隔的了,远远比我与成景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沉重。”

    “燕先生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考虑一下那位先生。”

    成景也走过来拥住兰泽,真诚道:“我看得出来,那位先生身上有和我相似但远超于我的东西。小泽如果出事,我会发疯,如果燕先生出事……那位先生也同样。”

    正因为成景经历过,所以他看得出来。

    可也就到这里了。

    他们不知道邺澧的具体身份,只能凭借一丝隐约的感觉来劝燕时洵,但听到这话的燕时洵,所要想的就多得多。

    燕时洵的眼眸缓缓睁大,俊容上带着不可置信。

    所以,邺澧说不要香火供奉……他所求的,是自己吗?

    怎么可能!!!!!

    燕时洵觉得脑子里面搅成了一团,什么都无法思考,耳边的世界也都抽离成了电流声。

    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看似得体的向成景兰泽和马道长等人告别,然后转身准备离开海云观。

    与来时的沉稳不同,燕时洵的精力被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牵扯去,一时没注意到脚下,差点被绊倒。

    但是一股阴冷的力量从山外吹来,轻柔的拖起了燕时洵,没有让他被海云观高达几十厘米的门槛绊倒,而是晃了晃就稳住了身形。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燕时洵没有发现这件事。

    他站在山门外,抬眸从山上向滨海市繁华城区眺望,眼中带着恍惚。

    兰泽所说的……是真的

    吗?

    还是那只是兰泽的错觉?

    毕竟邺澧是鬼神,兰泽对邺澧的猜测有所偏移也是正常的。

    但同时另一个声音在燕时洵的脑海中响起,大声问他:既然你说所有人付出物质和情感都是为了得到什么,那邺澧想要得到什么?

    燕时洵晕晕乎乎的想着,深一脚浅一脚下了山。

    好在今日海云观闭观,没有游客上山,不然狭窄的山路台阶,燕时洵非得撞到人不可。

    兰泽注视着燕时洵的身影远去,眼带担忧。

    “燕先生看起来无所不能,但是对于感情,却意外的和幼儿园的孩子差不多呢。”

    成景笑着紧了紧拥抱兰泽的手,道:“那就只能祝福那位先生,希望燕先生早点认清自己的情感了。”

    兰泽温和的笑着仰头,与爱人对视。

    桂花残香幽幽浮动,甜腻中带着初冬的凛冽清爽。

    燕时洵从海云观离开之后,就准备去滨海大学校园。

    之前他向成景舍友借了平板,承诺了一定会还给对方。

    却没想到平板和分屏镜头,都在当时追踪兰泽时被兰泽所损坏。

    因此,燕时洵准备走一趟滨大校园,赔偿成景舍友。

    去往滨大的路曾经是燕时洵走习惯的,他大学四年都在此度过,因为辅导员害怕他没有家长而没有人照顾,所以总是格外关注他,让他整个大学期间都安稳在滨大读书,直到毕业后才做了驱鬼者,四方云游。

    多年没有走过这条路,让燕时洵有些感慨。

    身边往来的都是年轻的学子,脸上洋溢着朝气和没有被社会打磨的纯粹,干净炽烈的情绪令人见了微微笑起,心情颇好。

    滨大旁边走过的人还在谈论着之前紧急疏散的事情,但面上一点担心的情绪都没有。

    “五星级酒店环境真不错,白钻石餐厅也好吃。这种哪是疏散啊,分明是去度假。”

    “嗐,官方就是太重视我们了,才有一点危险都赶快要保护我们,怕我们受伤。”

    “有官方在,一点都不担心会出事哈哈。”

    讨论的声音传入燕时洵的耳朵,他的注意力逐渐从之前的事情里抽离,眼神恢复清明,微笑着看向另一边走过的人。

    也恰好看到了那边的零食商店。

    甜腻的糖果味道从蹦跳着的孩童身上传过来,是燕时洵曾经熟悉的味道。

    劣质的,简单的工业流水线产品。

    应该是十几年前了吧……

    燕时洵眼眸中带上了怀念。

    最便宜的糖果,在那时候也是他根本舍不得吃的战略物资,放在口袋里攒着,担忧哪一天父母遗弃了他,有几块糖随身带着,他也能当做充饥的食物挺过艰难。

    不过,自己那时候还是分了一块糖给陌生人。

    燕时洵后来也偶尔会想起当年集市上的那个人,他想知道,那个分走了他一半口粮的人,后来活下去了吗?

    那人一身血污,满眼失望,像是放弃了人间。

    小小的燕时洵想让那个陌生的人活下去,他想告诉他,别放弃希望,生机永远存在。

    ——就像那个陌生人遇到了他一样,他会分给他一颗糖,所以……活下去,抓住生机活下去,人间还有希望。

    不过可惜,萍水相逢,后来燕时洵跟着李乘云离开了集市,即便多年后故地重游,也没有看到过那个人的身影。

    到现在,那个人的模样已经浅淡到几乎从燕时洵的记忆里消失了,但燕时洵还记挂着那个人的生死。

    如果认真算来,那应该是自己救的第一个人吧。

    还是在自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情况下。

    两颗糖,分开成两份,支撑两个生命活下去。

    燕时洵想着,笑意柔和了眉眼。他

    迈开长腿,平静向那家零食小商店走去。

    店主热情的接待了他,麻利的装了花花绿绿的糖果递给他。

    燕时洵随手掂起一颗,红红的糖纸上画着形象的苹果。

    苹果味道的。

    他眉眼带着笑意,忽然想起,当年自己没有吃到的那颗糖,就是苹果味道的。

    即便后来与李乘云一起,生活无忧,但燕时洵一次都没有再吃过糖。

    他已经对人间的情感再无索取的想法,因此连甜味都不再渴求,李乘云亲手所做的饭菜已经能够保证他对食物的需求,他重新有了家。

    可是再后来……

    李乘云死在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运送回来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小院里也再也没有等他回家的人,没有一盏为他而留的灯。

    每次回家,他都是一个人平静打开灯,然后静静睡去,侧躺在冰冷的被子下,安静合眼到天明。

    如孤狼独行。

    不过……

    燕时洵眨了眨眼眸,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两个鬼一个人,在等自己回家。

    那个曾经死一样安静的小院,现在已经充斥着小宝的哭闹声和张无病蠢兮兮的发言,热闹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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