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安把花名册拿过来，上面记载了他们组上所有工人的详细信息。

    字迹有些潦草，许大茂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些歪七八扭“龙飞凤舞”的字。

    “你多找几个人打听打听，李怀德带陈老干去包间之前他们在食堂里到底说了什么？”许大茂记下地址后，便朝刘长安道。

    “好勒，我这就去！”刘长安高兴地点头，只要许主任愿意管这事就好。

    下了班，许大茂骑上自行车。

    青砖黑瓦的小房子前，陈老干坐在屋檐下乘凉。

    怀中，不到一岁的婴儿嘤嘤发笑。

    小孩子最怕热，这种天气出点汗把衣服打湿，没及时换掉的话，一准捂起痱子，所幸脱得光溜溜的。

    他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把孩子高高举起，头在柔软的肚子上轻轻拱了拱，摩挲得小孩咯咯发笑。

    这是他们老陈家的独苗，陈老干心里头宝贝得紧。

    儿子儿媳结婚好些年了，头胎是个女孩，把他急坏了。

    小孙女也很可爱，陈老干也喜欢，可在他的观念里，女孩儿早晚得嫁出去的。

    去年秋末，儿媳妇终于给他生了个带把的出来，这下子，人生总算圆满了。

    正逗着孩子玩，忽然看到一辆二八大杠过来，车上的人有点眼熟。

    许大茂把车停靠在低矮院墙边的桂花树下。

    “许主任，你怎么来了，我……我……你等会儿，我搬张凳子给你坐。”陈老干抱着孩子站起来，惶恐不安，左看右看，都没看到凳子，准备进屋去找。

    许大茂见他抱着孩子，打断道:“不用了，我坐这儿。”

    很不讲究地在门槛上坐下，一点也不嫌弃门槛上全是泥土。

    陈老干怀里的孩子见到许大茂这个生面孔，哇哇大哭。

    陈老干赶紧轻轻抖了抖孩子，局促地道:“许主任，真不好意思，孩子以前挺乖的，不吵也不闹，今儿不知道是发什么疯！”

    “无妨，孩子嘛，见着陌生人闹一闹正常。”

    哭闹声很快安静下来。

    “许主任，你咋来了？”

    “有件事想了解清楚，中午李怀德把你叫去车间，是不是逼你喝酒了？”

    陈老干手软了，回到小马扎上，孩子放在双膝。

    他的手心全是汗。

    李厂长也好，许主任也罢，都是大人物。

    回来的路上，陈老干已经有些后悔，干嘛要多管闲事。

    替许主

    任出头的人多了去，排着号也轮不上他，

    幸亏只是被开除而已。

    “许主任，您甭问了，我也不想闹了。”

    “你要想清楚，一旦督察组将处罚公示，到时你想反悔也没用了！”许大茂劝道。

    轧钢厂的工作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陈老干就这样被开除了，少了一份收入不说，以后的退休金也没了。

    若是陈老干真的不守规矩，酗酒上岗，被开除了是他活该，可这件事明显被人陷害。

    “许主任，”陈老干苦着脸，“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们都是个顶个的厉害人物，老汉我知道你在为我考虑，可我这人没什么追求，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声音格外真诚。

    “不瞒许主任说，就算不被开除，我也早想走了。”

    “你看看，有儿有女有孙子，现在儿子儿媳出息了，一个在炼钢厂上班，一个在学校当老师，都是体面的工作。换作以前，这样的生活我想都不敢想，已经很好了。”

    陈老干再次重复:“真的很好了。”

    许大茂沉默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陈老干举着孩子给许大茂看:“我这个乖孙儿，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