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空，总伴着冷清和灰暗。
    北风裹挟着碎雪席卷而过，青砖上结了霜，但在这清寂的日子里，有处宫室却是格外的热闹，进进出出的宫人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小公子这眉眼轮廓，与齐王殿下如出一辙，日后定是俊俏得很。”
    这是在慈宁宫中，齐王妃在儿子满月后，抱着孩子进宫来拜见太后。
    恰逢今日也是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后宫妃嫔都来到慈宁宫，众人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贤妃姐姐夸赞了，这样貌呀，倒是其次，还是得乖巧懂事才好。”慎妃坐在贤妃对面，嘴里说着谦虚的话，眼里的笑意却是掩都掩不住。
    没错，慎妃已经解除禁足，原因就是太后怀里抱着的小重孙。
    看在重孙的面上，太后亲自劝说盛元帝，放了慎妃出来，算是给重孙的体面。
    慎妃被禁足的主要原因，便是算计江善意欲破坏太后千秋宴，现在太后亲自开口求情，加上齐王府子嗣降生，确为喜事一桩，盛元帝思索片刻，同意了太后的求情。
    听见这暗含得意的话，贤妃在暗地里撇撇嘴，目光看向右下首的熙贵妃，“贵妃娘娘怎么没把小殿下抱来，听闻小殿下都已经能翻身了？”
    江善端着茶盏，闻言看过去一眼，淡淡道：“你倒是眼明耳灵，不过承煜昨夜歇得晚，现在还没睡醒呢，便没抱他过来。”
    后面这句解释，是看着太后说的。
    当然，这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至于另一部分嘛，便是她不想抢齐王妃母子的风头。
    “你做得对，承煜还小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让他好好睡。”
    太后笑眯眯的开口，神情慈祥和蔼，“我这里什么时候都能来，可不兴把他中途叫起来。”
    “您是不知道，他现在脾气大着呢，谁要是把他吵醒，能扯着嗓子哭半个时辰，谁都哄不住的那种。”说起这个事，江善也是头大。
    德妃见熙贵妃满脸的无奈，没忍住掩唇笑道：“之前瞧着小殿下乖巧，我还在背地里羡慕娘娘您呢，哪曾想......可见这小孩子呀，是没几个不闹腾的。”
    想到自己那扯着嗓子干打雷不下雨的儿子，江善总感觉耳朵里又开始嗡嗡的响，佯装嗔怒道：“这小魔星，就是见我和陛下，不能拿他怎么样，等他能跑能跳了，看我不收拾他。”
    太后一听这话，忙阻拦道：“你们可不兴打孩子，这小孩子越闹腾，那才越聪明呢。”
    见太后隐有着急，江善哭笑不得道：“您别着急，我这是说笑呢，我倒是舍得，偏偏陛下舍不得。”
    说起来，江善也没想到，在哄儿子这件事上，盛元帝反倒比她更有耐心。
    对于儿子，两人都不喜假他人之手，但有时怎么都哄不住时，她难免又气又急，还真生出给他两巴掌的念头。
    但盛元帝却能抱着儿子，在殿内来回摇着哄着，给他背书听，抱到廊下教他认外面的景色，那份细致劲儿，比之江善远胜数倍。
    江善把这些说给太后听，微翘的唇角漾着暖意。
    齐王妃微微睁大眼睛，溢出点点惊讶之色，“真是没想到，陛下还会哄小孩子呢，若是以前谁说出来，我是指定不敢信的。”
    “别说你不敢信，我也是不信的。”太后摇摇头，笑呵呵说道。
    在江善说到盛元帝，亲自哄六皇子的时候，殿内其余妃嫔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下来，慎妃抿了抿嘴角，眼里原本有着的笑意，顿时消散无踪。
    对面的贤妃，同样面色微冷，捏着绣帕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气息静寂了两息，德妃暗叹口气，想着要不要出来缓和下气氛，殿外突然传来几道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慈宁宫里的内侍推门进来，“太后娘娘，景阳宫的宫婢求见。”
    景阳宫三个字一出，宁嫔的脸色当即紧绷。
    宁嫔正是景阳宫的主位，除此之外，里面还住着两位贵人。
    她心里有些担忧，也不知来得是谁，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太后瞥了宁嫔一眼，冲外面道：“是有什么事，让她进来。”
    这话音刚落下，一位穿着淡青衣裳的宫婢，立马从门外扑了进来，跪在地上急得都快哭出来。
    “主子，不好了，五皇子不好了，吐了好多的血，您快回去看看吧。”
    “你说什么！”
    宁嫔猛地站起身，不料起得太急，眼前遽然一黑，踉跄着向旁边倒去，好在她反应迅速，及时抓住旁边高几，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顾不得发软的手脚，甚至想不起和太后告退，宁嫔提着裙摆发疯似的跑了出去。
    殿内诸人终于回过神，太后急声道：“快，快跟上去，别让宁嫔出事。”
    说着，她从榻上起来，把怀里的小重孙还给齐王妃，一面扶着刘姑姑的手，脚步匆匆的往外面走。
    江善连忙跟上，其余妃嫔见状，纷纷相视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急急的从慈宁宫来到景阳宫。
    景阳宫内乱作一团，跑出去请太医的内侍，差点撞上跨过门槛进来的太后，吓得连连磕头请罪，那白着脸的模样，像是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太后挥挥手，没心情和这小太监计较，目露焦急的往内殿行去。
    隐隐的啼哭声，从房内传了出来，赶来的一行人顿时脸色骤变。
    惠昭仪失声惊道：“我的天，宁嫔哭得这么伤心，不会是五皇子......”
    “惠昭仪！”
    江善打断她的话，眼神里透着警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需我来教你吗？”
    惠昭仪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嘴巴，接着讪讪笑道：“娘娘恕罪，嫔妾一时太过惊讶，这才口无遮拦，下次一定谨记，一定谨记。”
    江善收回目光，现在没时间和她一般见识。
    那边太后松开刘姑姑的手，火急火燎的进了房间，急声询问道：“阿惟呢，阿惟这是怎么了？”
    “太后娘娘，您终于来了，您快来看看阿惟吧，阿惟他不好了。”
    宁嫔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整个人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惊惧。
    太后听见这话，身体就是一晃，幸好江善及时扶住了她，她却顾不得自己差点摔倒，脚步沉重的向里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