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宜仁坊。
    这里是朱雀大街第四街，龙首渠蜿蜒而过，南边隔着一条街，便是最为热闹的东市和平康坊。
    北边更是是长安城权贵居住的崇仁坊。
    宜仁坊巷道四通八达，阡陌纵横。
    此刻，一个穿着麻布衣服，戴着草帽的中年人，推着收夜香的车，缓缓地走着。
    只是，他只顾着低头行走，却是不向那些富贵人家要夜香。
    金吾卫的巡逻士兵，从旁边经过，他们也只是看一眼，便远远地躲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让开这些金吾卫巡逻使后，继续前进。
    终于，他走到了巷道的尽头，看着一间平平无奇的小别院，敲了敲大门。
    “收夜香咯！”
    “太臭了，需要加钱吗？”里面也传来了回应。
    “不需要，但我有‘野蚕’贩卖给主家。”
    大门被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同样穿着的人，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人，便替换了这个人。
    戴着草帽的中年人进入院子，这院子竟然装修的非常精致。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而且是书香门第世家的那种，根本就不像蜀王那等暴发户。
    此人进入后，经过几轮核验，这才终于走进了一间亮着微弱灯光的书房。
    书房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蒲团上跪坐着三个人。
    上首坐着一位双鬓斑白的老者，老者消瘦如柴，但却精神抖擞，留着长长的山羊胡须。
    两边的蒲团上跪坐着两位中年人，穿着锦缎袍服，头发高高挽起，面相和善，同样留着胡须。
    旁边跪着一美姬，正在用蒲扇扇着火炉，火炉上架着罐子，正在煮茶。
    旁边的案几上，放置着香炉，燃烧的竟然是龙涎香，香气萦绕在整个房间。
    老者看向来人，淡淡地问道：“孙成死了没有？”
    “不知道，我们的人被屠杀了！”
    嗯？
    三人同时看向了戴着草帽的人，其中一个中年人站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他们派去的都是高手，是家族培养出来的死士，从未失过手。
    即便是李靖府上，冲进去杀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竟然还被反杀了？
    “本来一切进展顺利，可就在杀进李靖家时，突然从外面冲来几十人，直接斩杀了咱们的人。”
    “那些人绝对不简单，训练有素。”
    老者皱眉，下面两个中年人连忙站了起来。
    “二叔，孙成不会招供了吧？”
    “慌张什么，招供了又能如何？”
    “蜀王出动了所有势力，围住了李靖府，又围住了司空府，蜀王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了。”
    “要么杀了太子，要么明日等着被贬为庶民。”
    “静等消息便可。”
    接着，老者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出了蜀王的产业，新的造纸术，新的印刷术，还有那报纸，以及天上人间整体产业，最主要的还是那个所谓的邮政。
    他们郑氏如今主要经济来源，便是运输和商队，一旦被那邮政给代替了，他们郑氏拿什么养育家族，培育子孙后代？
    除掉蜀王，是家族内部的决议。
    而让皇子们互相残杀，更是五姓七望共同的决议，目的在于给李世民一个警告。
    给支持李世民的关陇世家一个警告，不要得寸进尺，这些年关陇世家依靠李世民不停东扩，已经危害道他们山东士族的利益了。
    李世民想要稳坐皇位，保住他们李唐江山，那就必须乖乖做五姓七望的好朋友，而不是明面一套，暗中和关陇世家对他们步步紧逼。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不知过了多久，又来了一个黑衣人。
    “主家，好消息……”
    老者兴奋地睁开眼睛，连一点矜持都不顾了，站起身来道：“说！”
    “蜀王死了！”
    “哈哈哈……”
    “哈哈哈……”
    瞬间，整个屋子里传来了叔侄的笑声。
    “好啊，蜀王死了就好！”
    “老夫能看的出来，此子比李世民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让他继续活下去，郑氏一族就要没落了，五姓七望的好日子也没多少了。”
    “这也算是报了心头之恨，让那李世民也尝尝丧子止痛……”
    老头笑着笑着，双眼就含着泪花，想起了大哥临终前，死不瞑目的模样。
    当初李渊初步夺得天下，立李建成为太子，李建成为了拉拢荥阳郑氏，便三番五次派人前来求婚。
    当时家主是拒绝的，他们压根就看不起李家。
    李家就是个暴发富，即便夺得半壁江山，但依旧没有资格取他们郑氏的女儿。
    而且李渊能得到这半壁江山，依靠还是他们五姓七望的支持，没了他们的支持，休想得到这中原的天下。
    但李建成三番五次前往信阳郑氏，请求联姻。
    并且许诺，要是郑氏将女儿嫁给他做太子妃，等将来他做了皇帝，郑氏便是一等家族。
    家主为了家族的发展，便将大哥的女儿嫁给了李建成。
    大哥和他并不是家主一脉，算是郑氏的旁支了。
    可九年前，李世民带领关陇世家，发动了玄武门之变，夺取了本该属于李建成的皇位，并且杀了李建成和他大哥的外孙五人，囚禁了大哥的女儿郑观音。
    这还不算完，当时大哥在朝中为官，官职鸿胪寺卿，同样受到牵连。
    本该是要被李世民处死的，但荥阳郑氏的家主亲自跑了一趟长安，这才救下了大哥。
    但大哥回到荥阳，一病不起，郁郁而终了，到死都没能闭上眼睛。
    大哥唯一的希望是，见他女儿最后一面，但终究是未能尝愿。
    “大哥，您看到了吗？”
    “哈哈哈……李世民的儿子们，走了李世民当年的老路，他会为当年做的错事，付出代价的……”
    “二叔，是否将消息传回荥阳？”
    “不着急，等明日过后再看，以免发生意外，影响家主的判断。”
    “是……”
    如同荥阳郑氏，其余家族在长安的人，同样得到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利用李靖女儿怀孕这件事，让皇子们自相残杀，这是他们共同的决议，就连分赃都分好了。
    两家崔氏拥有报纸，但需要分享纸张的制造新法和刊印的新技术。
    范阳卢氏拥有天上人间，但其余六家必须入股。
    荥阳郑氏拥有邮政，但其余六家运输，必须让利一成。
    至于陇西李氏和赵郡李氏，碍于面子，没有参与争抢，但得到的利益也是极大的。
    蜀王死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保住了，而李承乾为人中庸，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的好皇帝。
    于是，他们弾冠相庆。
    静等明日参加蜀王的吊唁活动，吃蜀王的八菜一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