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警员也急匆匆追上来，给宋槐序戴上了手铐。
    “宋槐序，老实点！”
    其中一名警员朝几人道歉，“几位非常抱歉，他突然就挣开了，我们没能抓住。”
    欧阳询简单和对方寒暄了几句，这才结束这场闹剧。
    见两名警员押着宋槐序慢慢走远，欧阳询悬着的心悄然落下。
    还好宋槐序没有直接把沈枝奶奶去世的消息给扬出来。
    从别人口中得知亲人离世，不如从其他亲人口中得知，要好得多。
    然而，怕什么，便来什么。
    走出一小段距离的宋槐序忽然停下脚步，大声道：“对了枝枝，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了，你奶奶……”
    宋槐序双手指天，脚步轻盈，“在天上看着你呢，节哀！”
    暗沉的天空彷佛被宋槐序高昂的声线给划破，露出了些许亮光。
    沈枝那颗好不容易被她拼凑的残破心脏，也在此刻间瞬间崩塌，疼得她无法呼吸。
    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也被拦在胸腔里，喉咙疼得无法发声。
    她四肢一软，跌入商鹤怀里，满脸呆滞。
    眼泪似那断了线的风筝，一颗一颗往下砸。
    阳光从上空洒下来，轻抚大地，一片暖阳。
    却怎么也暖不进沈枝的心里。
    周遭一片朦胧，商鹤的呼唤声也渐渐弱去，沈枝只觉四周被黑暗笼罩。
    随后，她双眼一闭，晕死过去。
    欧阳询眼看沈枝呼吸不畅，面色暗沉，赶忙催促商鹤把人送去医院。
    深夜——医院里
    沈枝于安静的空荡病房里缓缓睁开眼睛。
    彼时，沈枝的情绪已然归于平静。
    和往常不一样，她的手没有被握在那双温热的手掌中，而是裸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略冷。
    手背上插着针管，冰凉的液体顺着细小的针管流进身体里，更是冰凉麻木。
    沈枝环视了一圈，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一股强烈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
    她鼻间一酸，抿嘴低声啜泣。
    守在病房外的商鹤听到细微的哭声，起身往里探，心脏揪成了一团。
    想进去，怕刺激到沈枝，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可不进去，沈枝一直哭，他见不得沈枝掉眼泪。
    商鹤拧着眉左右走动，步伐焦急，但迟迟做不出决定。
    随着哭声阵阵，商鹤叹声定下心神，轻轻推开房门。
    入目的，是抱着膝盖掉眼泪的沈枝。
    商鹤心碎了一地，却丝毫不敢上前，杵愣在原地没动。
    听到动静的沈枝抬起头，小声啜泣瞬间变成嚎啕大哭，眼含泪水，委屈地朝商鹤张开双臂，索要拥抱。
    商鹤呼吸猛然一顿，心脏揪得生疼，后悔极了自己没能守护在沈枝身边。
    他几乎是扑着过去，一把将沈枝给揉进怀里，口中不断呢喃着‘对不起’。
    沈枝紧紧攥着商鹤的领口，哭声颤颤，“你跑哪儿去了？我醒来没看到你……”
    “对不起乖乖，我怕你不想见我，所以没敢进来。”商鹤双手捧住沈枝被泪水打湿的脸颊，垂头吻尽她的泪。
    沈枝哭得一抽一搭，鼻音浓重，“我不见你，你就不会厚着脸皮吗？要是我一辈子不见你，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吗？”
    商鹤摇头，双手搓着沈枝冰凉的背部，“我只是想等你消气……”
    “你都不哄，我怎么消气？你嘴巴是摆设吗？做错事情还需要我教你吗？”
    商鹤愧疚得道不出其他话语，只是一个劲儿道歉。
    他扯过毛毯，把沈枝裹起来，替她身体回暖。
    沈枝握拳，毫无力度地捶打商鹤的肩肌，“你说过的，你做错事会哄我，还会补偿我。”
    “可你现在在做什么？我一睁开眼睛你连个人影都没在，你不在谁来哄，谁来补偿？”
    “我现在只有你和三岁四岁了。”沈枝说话语速稍快，气息急促，“你难道想逃避，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吗？”
    “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还是不是我丈夫？”
    商鹤埋头，脸颊紧贴沈枝散着热气的颈窝，声线极弱，“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的态度！”
    沈枝气，气自己一睁开眼睛，商鹤竟然破天荒地没在。
    这个节骨眼上，明明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时刻，可商鹤却选择了回避问题。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沈枝用蛮力抬起商鹤的脸，强行商鹤对视。
    他不过是想等沈枝自己消气了，冷静了，再坐在一起解决问题。
    “时间是能抹平一切，”沈枝微微向前，抵住商鹤的额头，“可是商鹤，并非所有事情都需要时间来抹。”
    沈枝今天若是不主动，商鹤或许会拖个十天半个月。
    时间越久，心里的刺就扎得越深，两人的关系就会出现更多的隔阂。
    “老婆，对不起……”商鹤手掌扣住沈枝的后脑勺，小心翼翼地啄着她的唇，呼吸沉重，“我知道错了。”
    沈枝柔润的指尖抚摸商鹤紧拧的眉峰，回吻他，“知道错了就改，不要交给时间。”
    “你是我老公，还是三岁四岁的爸爸，我总会原谅你的。”
    亲吻间，相缠的唇瓣间多了一股甜咸的湿意。
    沈枝半睁开眼，指尖下移，截住商鹤滚烫的泪，“做错事了，知道哭了？”
    商鹤偏过头，再次将带着湿意的脸藏进沈枝颈窝里，否认，“我没哭！”
    “哭就哭，我又不笑你。”沈枝张开双臂，将商鹤抱进怀里，前后轻轻摇晃。
    良久，商鹤才慢慢抬起头，镜片上挂满了水汽，让沈枝看不清商鹤眼里的神态。
    她伸手拿掉商鹤的眼镜，映入眼帘的，是红着眼眶，睫毛挂泪的商鹤。
    掉眼泪的商鹤莫名触动着沈枝的心。
    她半抬起腰身，分别在商鹤湿润的眼睛上落下吻，“好了，交换，现在该你哄我了。”
    商鹤学着沈枝，也分别在沈枝的双眼上落下轻如羽毛的吻，“今天在法庭上，宋槐序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
    “你现在也应该有很多疑惑，有什么想问的，我都会一一回答你。”
    沈枝的确有很多疑惑想要问清楚，尤其是关于奶奶的，然而到嘴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敢问，她害怕问出口后，得到的答案是令她无法接受的。
    商鹤看出了沈枝的犹豫与害怕，主动打破她的纠结，“奶奶……不在了。”
    沈枝本就不抱任何希望的心冷得透彻，她颤着唇，“什么时候的事？”
    “你伤害自己那天，奶奶接到电话，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没了。”
    商鹤怕刺激到沈枝，说话时音色放得轻且缓，“父亲怕你接受不了，所以让母亲把奶奶去世的消息瞒了下来。”
    沈枝面色浮上一丝愠怒，她拽紧商鹤的肩膀，声线从齿间挤出，“为什么要瞒着我？”
    “因为你和孩子。”商鹤用鼻尖去蹭沈枝的鼻梁，手掌拢起她的脸。
    “奶奶的事情已无力回天，我不能让你再失去孩子，那样对你打击很大。”
    沈枝接受不了这个理由，止住的眼泪再次夺出眼眶，“那你也不能……不让我见奶奶啊商鹤……”
    “她是我最亲的人，我连她……”沈枝哽咽了一下，咬字模糊，“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她是我奶奶啊。商鹤，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一直瞒着我……”
    “你凭什么阻拦我，”沈枝对着商鹤又打又掐，“不让我去见奶奶，你太自私了。”
    商鹤由着沈枝发泄情绪，她不断擦拭着沈枝的眼泪，“枝枝，对于这件事情，我只能说声抱歉，已经慢慢补偿你。”
    “你要知道，我先是你的丈夫，再是三岁四岁的爸爸，最后才是后辈。”
    “我只能自私到先以你和孩子为主，再去考虑其他事情。”
    他深呼吸，气息低沉，“三选二，是我目前找到的最优办法。”
    “你可以打我骂我，可以生我气，甚至可以恨我，但你和孩子必须完好无损。”
    商鹤抬眼，注视着沈枝泪汪汪的眸眼，“这也是奶奶希望的。我和奶奶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你和三岁四岁好。”
    沈枝又何尝不清楚商鹤的抉择呢。
    如果当时她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不仅奶奶没了，三岁四岁也会没了。
    她只是无法接受奶奶去世的消息，所以才这般无理取闹罢了。
    沈枝啜泣了好半会儿，转后才缓缓开口，“商鹤，我想去看奶奶。”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你吊瓶也没打完。”商鹤托起沈枝冰凉的手，放在唇边哈气，“我们明天一早再去，好不好？”
    “好~”沈枝挪了挪，往商鹤怀里又钻了几分，“那你爱我吗？有多爱？”
    商鹤手掌轻抚着沈枝的脑袋，沉吟道：“我爱你啊。至于有多少，我也不知道。”
    “非得形容的话，我现在很怕你生我的气，也很怕你不理我，更怕你突然收拾东西走人。”
    “我承认我的爱参杂了算计，也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可我不想让宋槐序有抢走你一丝一毫的机会。”
    商鹤咬住沈枝的上唇，力道稍重，“枝枝，你只能是我的，身与心，都只能是我商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