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坤强作镇定，但两条腿却情不自禁地轻轻颤抖着，耳听对方宣读完毕，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面露疑惑地问道：“这位警官，我能不能问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文华，什么死刑的，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林森冷冷一笑，摆了下手，身旁的刑侦人员立刻起身，将几张照片与一份资料递到了郭子坤的面前。
    看着照片里那张熟悉的面孔，又看着那份详细记录他当年犯罪经历及体貌特征的刑事档案，郭子坤的一颗心已然沉入了无底深渊。
    “这张脸，熟悉吗？”        李林森看着这个手上沾着无辜少女的鲜血却倚仗父母权势逃脱死刑制裁的恶棍，眼中闪动着凛冽的寒光。
    “没，没见过。”郭子坤咬紧牙关死撑。
    “哦，这是打算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啊！”李林森用充满讥讽的语气说道。
    “警官，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叫郭子坤，和这个文华没有半点关系！”郭子坤一个劲儿地摇着头，决定将抵赖进行到底。
    “到了这里，你觉得抵赖还有用吗？脸可以造假，但dna不会说谎！甚至不用那么麻烦，单凭对比指纹，就可以确定你的真实身份！我明白的告诉你，文华，这一次，你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
    李林森冰冷的声音，仿佛一柄又一柄八十八十的铁锤，不断地轰击着郭子坤，不，应该是文华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不甘，绝望，难以置信……种种神情一一在文华的脸上闪过。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他猛地站了起来，疯狂地用手铐砸击着面前的挡板，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你们凭什么怀疑我？为什么怀疑我？你特么告诉我，凭什么？ctmd，这没有道理，没有道理……”
    此时此刻，他已经明白自己在劫难逃，但让他想不通猜不透的是，对方怎么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郭子坤与文华的身份联系在一起？怎么就能毫不犹豫地确定，他就是当年被判死刑的文华？
    “没有道理？”李林森冷冷地笑了，他缓缓站起身，厌恶地盯着对方那张扭曲变形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周厅的话，就是道理！”
    文华怔了一下，随后更加疯狂地喊道：“我不信，你少特么骗我，周翊再厉害他也是个人，他不是神仙，他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李林森静静地看着歇斯底里的文华，内心毫无波动。
    被周厅‘神机妙算’‘未卜先知’整疯的犯罪分子，文华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坦白地说，他跟随周厅的时间越久，就越发地觉得周厅深不可测。
    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在周厅手下，有一支专门为其搜集信息和情报的秘密部队，就像古时候的锦衣卫……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但这个事儿，真的有点儿玄学啊！一问就是人民群众举报，一问就是人民群众提供的信息。
    这‘人民群众’未免太厉害了！而且从辽东到江南到西南再到临海，到处都有‘人民群众’的身影……
    所以，这合理吗？
    这简直太合理了！
    因为人民群众，本就是遍及全国上下，无处不在的！
    何况周厅早就提到过，随着人民群众法律意识的不断增强，以及对公平和正义的越加渴望，敢于揭发和检举犯罪行为的人民群众只会越来越多！
    总之，周厅说的话，信就完了！
    就包括发表‘周翊最帅’评论的，他也是其中一个，而且不但自己发，还让身边的人跟着发，大家一起发发发！
    思绪拉回眼前，经过一番歇斯底里的发泄，文华渐渐平静下来，他萎缩在椅子里，像一只被打断脊梁的丧家犬，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李林森和刑侦人员仔细分辨，终于听清楚对方说的是‘妈妈再救我一次’……
    李林森不屑地挑了下嘴角，别说你妈，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而且，你妈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
    德胜市公安局。
    会议室里灯光通明，局长毕文生与常务副局长文晓艺隔着桌子对视着，空气中充满着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其他党委成员则神色各异，欲言又止。
    “我们都想知道，局长这么晚了召集大家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紧急的事情？”
    文晓艺年近五十，容颜与体态却不见丝毫老相，此刻她正用咄咄逼人的语气，代表党委班子的绝大多数向毕文生提出疑问。
    毕文生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其实他知道，自己被发配，不，是被周厅委派到德胜市任公安局长，恰恰阻断了文晓艺进步的机会，由此双方产生了一种难以调和的矛盾。
    而在日常工作中，代表本土派的文晓艺纠集其他党委，屡次向他发难，给他这个一把手难堪，偏偏他又无可奈何。
    这回好了，以后这种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
    “首先，需要让大家知道，按照督导组周组长的指示，现已将犯罪嫌疑人郭子坤捉拿归案。其次，因此案关系重大，案情曲折离奇，所以特意召集大家过来见证一下。”
    说到这里，毕文生看向文晓艺微笑问道：“这个郭子坤，文副局长认识吗？”
    文晓艺冷然一笑回道：“同一个楼住着，见过几次，勉强算是邻居吧。”
    毕文生点点头，紧接着问道：“那文华呢？文副局长认识吗？”
    文晓艺蓦然色变，身体不由自主地僵在了那里。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周翊忽然间抓捕‘郭子坤’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郭子坤’放高利贷，也不是因为‘郭子坤’侮辱少女，更不是因为‘郭子坤’的‘坤哥’名号过于响亮和嚣张……
    而是从一开始，周翊就洞悉了郭子坤的真实身份！
    但是，这怎么可能？
    事情早已经过去了七八年……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被灭口的，剩下都是一伙儿的，根本没有泄露的道理！
    退一万步来讲，周翊就算想查，得花费时间吧？得有具体动作吧？至少得去监狱去法院调查核实情况吧？
    只要周翊有动作，她这边就一定会察觉！
    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丝丝预兆，直接简单粗暴地就将事实狠狠糊在了她的脸上！
    文晓艺不信。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神机妙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