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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快断粮了
    第153章  快断粮了
    事情安排下来后,郑曲尺就去找牧高义跟史和通。
    在外面就听到刨木发出的呲呲、还有锯木的咯吱咯吱声响,一进去,木榍木絮碎块满天飞,她没忍住鼻子痒,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她在人来人往的场地上,搜寻到这俩这会儿正投入火热的事业当中。
    他们就像谷里采花的蜂蜜,忙得团团转,连她来了这么久都没有注意到。
    她也没喊他们,省得打搅到他们。
    她看到旁边已经堆放着不少被刨方的木料。
    不远处,有一批人在锯料,大批的木料被锯成一截长一截短,乱中却有序,全接照设计图纸上来操作。
    还有人等在旁边,将锯好的木料,搬到下一道工序——刨料。
    位置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还有人蹲地上,用墨斗、曲尺量划出要裁剪的长度,还有人在裁板……就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流水线似的工作。
    并且效率高得惊人,她不由得感叹,当真是人多力量大啊,要让她自己一个人来做,还不知道要弄多久。
    他们的确已经是成熟的工匠了,根本不需要她从旁纠正跟指点,于是郑曲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静悄悄地离开了。
    一到下工的点,润土便遵守职业道德,准时准点在外面等着接送她回去。
    今天郑曲尺自然不会回河沟村,这一来一回不仅耽误时间,还挺麻烦人的。
    为将就她,润土依旧拉来一辆马车等在那儿,周围的人守卫都被他打发了,郑曲尺一出来,见无人察觉,一溜烟便钻了进去。
    然后,她就给送到了主军大帐前。
    她下了马车,想起了宇文晟今日也在主军大帐,那脚步一下就提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胃有没有好受些……想起稍前的事,她仰起脸来,长吁短叹。
    “夫人,怎么不进去?”
    “要不,我还是……”
    “夫人,将军说过,我白日尽可去做你想做的事,但入夜后,必须回到主军大帐休息,将军这么做,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夫人,你别不知好歹,速速进去。
    郑曲尺觉得润土估计是想说这句,但是估计是看在宇文晟的面子,将话稍微润色了一下。
    “好吧。”
    她站在大帐前,做足了心理建设,这一进去,却发现里面压根儿没人。
    她赶紧钻出一个脑袋,喜上眉梢,偏头问润土:“润骑督,你们家将军呢?”
    润土道:“将军有紧急公务,已经离营了。”
    郑曲尺道:“走了?可是……”
    她顿住,想问些什么,但又觉得问润土他估计也不告诉她,这人闭口如瓶,很难从他哪打听到什么事情来。
    “夫人想问什么?”这一次,润土反倒主动询问了。
    郑曲尺有些讶异,心道,这人难道转性了?
    之前开口将军没有交待,闭口夫人可以亲自询问将军。
    “他去哪了?他身体好些了吗?”她问。
    润土果然转性了,他没有敷衍跟推托,而是直接回答:“将军跟王副官、蔚近卫官都去畿州了,将军出发时,润土并无察觉异样。”
    去畿州了?
    畿州离福县倒是不远,但人家那是富人区,跟福县这边境有着天壤之别,他去哪儿做什么?渡假玩耍?购物屯货?
    “我知道了。”
    她疑惑地缩回了脑袋。
    站在主军大帐内,郑曲尺随意地这边瞧一眼,哪里看一眼,虽说来过几次,并不陌生,可她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平静下心来,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走到那一扇六米长的屏风后面,那是宇文晟平日沐浴的地方,有一个浴桶,一个衣架子,上面还挂着几套宇文晟的常服,他的衣服质地上佳,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他这人,颜色喜好还挺多样的,他穿过浅色的,也会穿深色的,叫人弄不清楚他的偏好。
    不远处摆有一张床榻,上面铺好辗平的被褥,床榻的摆台上有一个香炉,一双白色手套。
    看到这些属于宇文晟的东西摆在她随处可见的地方,就好像在彰显他无所不在的痕迹。
    郑曲尺又看到了平时摆放盔甲的位置,如今空空好了。
    难不成……他是穿着将军头盔甲胄、全副武装走的?
    “难道我猜错了?他不是去和平解决公务,而是去人畿州打仗?”她心惊。
    但也不对啊,畿州乃平原远富饶之地,周边没山头没寨子,没匪没悍盗的,他跟谁打仗去?
    郑曲尺着实没弄明白,他这一趟是去干架,还是干嘛,但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宇文晟这人从某种角度来看,还挺宅的,非必要不出远门,一旦出远门,就非得整出个腥风血雨来。
    郑曲尺现在不担忧他了,反倒开始担忧起畿州来,也不知道他们扛不扛得住宇文晟这一趟的“洗礼”。
    她向来没这么早睡,点燃了一盏铜树油灯之后,她视线飘到了上面的将军座椅上。
    出于一种猎奇的心态,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先是摸了一把她猎来的虎皮质感,然后学着宇文晟当初的模样,手掌案桌,正坐下来。
    很稳固扎实,刚一坐上,屁股就有一种升华的感觉。
    平日里宇文晟坐在这上面办公,肯定会事半功倍吧。
    她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些事情没做,于是目不斜视,不去碰宇文晟案几上的那些堆叠公文,而是从砚台底下抽出一张纸,然后从笔架上随便抽出一支毛笔,沾上些墨水,开始认真写东西。
    “这字……还是得好好练练,这毛笔字写出来,除了让人看得懂之外,毫无优点。”
    她自己吐槽自己的字。
    想起其它工匠写的字,跟她一样一样的,郑曲尺觉得当工匠虽然不是考状元,但也得奋发图强,别叫人瞧扁了。
    “夫人,润土来送晚膳。”
    外边,一道影子映在门帐上。
    郑曲尺抬头:“哦,好,你进来吧。”
    她赶紧从将军椅上站了起来,并走到一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润土并不在意夫人在主军帐中做出什么,既然将军应允她入帐,并放心她一人在帐中,那剩下的问题便不是他这种下属该担忧跟关心的了。
    他端着东西入内,目光低垂四十五度角,神色就是一个字——空,将吃的东西放下之后,他就告退了出去。
    关于郑曲尺的事,将军交待过,无论大小事,他都要亲力亲为,不可假手于人,所以像送饭这种小事,他也得做。
    郑曲尺谢过后,就坐下。
    她坐的这个位置,正是今天宇文晟吃东西的地方,她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脑子刚想着宇文晟的事没几秒,就一下又转到她的车子上面了。
    说老实话,她擅长的是木艺跟结构设计,灌钢法这种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她只知方法,却没有亲自尝试过,这其中有什么困难或者技术难题,她也只能询求老铁匠的帮助,甚至她也不知道最终会不会成功。
    假如她短期炼钢不行,她之后又该拿什么东西来替代它呢。
    由于已经习惯了宇文晟睡在她身旁,所以她对他躺过的床榻并没有什么膈应或不习惯,第二天起床,郑曲尺精神饱满,她让润土不必麻烦准备早饭,她自己跑去营寨的伙房打饭。
    她跟宇文晟不同,她自认自己不挑食,跟着所有匠师、士兵一块儿吃大锅饭也没问题。
    然而,当她到了伙房,跟别人一样端个碗去打饭时,却发现营寨的吃食是真的很“朴素”啊,就跟难民受了灾似的。
    ……这是要啃树皮的地步了?
    她拍了拍前面排队的老兄,问道:“大哥,怎么就一桶树叶子啊?”
    前面的老哥,一位戴着头盔软皮甲衣的士兵回头:“你新来的?早上咱们就吃野菜,中午才有地瓜吃。”
    “不是……咱们军寨士兵们训练艰苦,怎么就只有地瓜啃了?我记得,以前是一碗栗饭,三菜一荤的不是吗?”
    之前蔚垚带她来吃过一次,她记得很清楚,不是他官位高才给打得丰盛,而是人人都这样。
    士兵摇了摇头,也是一脸无奈:“早就没了,如今咱们不仅中午吃地瓜,晚上估计还是这个,或者一碗菽粟,带皮的那种。”
    “怎么就没了?”郑曲尺瞪眼。
    后面一个排队的,看服饰应该是杂役兵,他听到郑曲尺的话,小声凑近道:“我听说啊,朝廷已经好几个月没往福县戍关放粮了,所以咱们营寨快断粮了。”
    郑曲尺转过头:“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我们哪知道,总之粮食紧缺,平时大家伙出不去,就只能吃这些充饥,但沐休的时候,咱们可以出去自己掏钱打打牙祭。”
    “那自己没钱的呢?连公粮都快吃不上了?”她愕然。
    士兵道:“对啊,不止公粮要吃不上了,我跟你说啊,每年福县的粮食都是从别的地方赈灾过来的,要不早断粮了。你应该也知道,福县都好几年都种不出麦栗粮食了,也就种些耐干旱的东西,可根本满足不了所有人,今年我担心朝廷真不再赈粮,别说咱们,福县的人都要一并遭殃了。”
    “没粮就算了,这水也快干涸了,北山的水流不过来咱们福县,当真是干的干死,涝得涝死。”杂役兵说到这些就想叹气。
    郑曲尺怔愣:“今年的情势,当真这么严峻吗?”
    “你不信啊,我告诉你,我昨日便见到营里组织士兵上山去了,今天就吃野菜糊糊,说不准啊他们就是去挖野草打猎了,要真有办法,就不会做到这一步了。”杂役兵小声跟她八卦道。
    “快轮到你们了,赶紧排前去。”
    后面有人催了。
    郑曲尺立马应道:“好好,马上就过去。”
    “不说了,赶紧吃完还得去做事呢。”杂役兵道。
    郑曲尺最终打了一碗野菜糊糊,那口感……没油没过水,只放了点盐熬成浆,一口灌进去,粘粘糊糊的,全是草的苦涩味道。
    她内心流出了两道宽泪,原来不仅她穷,福县也这么穷,现在连营寨也跟着一块儿穷了,她这以后上班的地方,连吃饭都没有保障了。
    不行,她要上班,她要打工,她要赚钱。
    “只要将车子卖出大价格,就会有钱了,但是要大批量造车也得需要本钱啊,这钱从哪里来?”
    她忽然想到了霁春匠工会。
    “听黎师说,一个入围奖都有不少奖金,那如果是得了名次,那岂不是就会奖励更多的钱了?”
    她想着前景艰苦,就忍住反胃的感觉,将手上的野菜糊糊咕噜咕噜全给吃了。
    正所谓吃得苦上苦,方为人上人!
    郑曲尺吃完之后,就干劲十足加入了匠师团造车去。
    她上手就是将各部件、料上画线定位好,如打榫的位置,开槽的位置,这些都要做到十分精确,才能让后序顺利进行。
    有工匠一开始不满她凑过来,认为就她这样的只会耽误事,然而训斥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她那仿若鬼手一般精巧的工艺。
    见鬼了,她甚至不必用上工具,直接就能够定准位!
    有人不信邪,眼神狐疑地盯着她,拿过来比了比,还有人直接拿尺子量了量,然后简直不敢相信。
    别人或许还得榫口和卯眼经过多次细心的修正,才能做到榫口和卯眼的连接是否配合、装配后的木料相互垂直,而拿她的一拼,连接口却是严丝合缝。
    “她是怎么做到的?”有人都傻眼了。
    “熟能生巧?”
    “不可能吧,你我都熟了这么多年了,咋就办不到?”
    若非亲眼目睹,打死他们也不相信有人办得到,她这方面的能力的确叫人惊奇啊。
    这边弄好了,郑曲尺又跑去锣圆。
    圆角加工应对称、和顺、光滑,无缺角、刀痕,一般老手艺人,也得对其反复地进行磨打,才能呈现最终满意的状态,这一步不简单,可郑曲尺却做得有模有样,甚至要力量有力量,要速度有速度。
    见这边没啥问题之后,她又转战到别的地方,但凡哪处缺人,手脚慢了一拍赶不上进度,需要帮忙的,她就立刻过去补缺……
    最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丫的一个工匠一级,竟能够包揽下全部匠师的话,而且还干得无所挑剔,没有任何的纰漏来叫他们指责拖后腿。
    “乖乖,这人哪冒出来的啊?她是打娘胎就开始学习干木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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