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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玄镜之外, 一片沸腾。

    “绝了就凭一个小姑娘,居然把另外两个门派的人耍得团团转。这一出反转再反转真是精彩不断”

    “如今浩然门与霓光岛元气大伤,宁宁不但拿走珍阶灵植, 还洗劫了一通霓光岛的包袱纵使其他人再气不过, 以如今满身是伤、修为大损的状态, 也奈何不了她。”

    “如今她坐山观虎斗, 不晓得有多快活, 哈哈”

    流明山掌门何效臣朗声大笑“不愧是天羡长老的徒弟这不走寻常路的做法, 还真是有她师尊的几分神韵。”

    方才差点气得打碎玄镜的万剑宗女修长吐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轻笑一声“许曳那小子万幸万幸。只是天羡长老之前怎会知道, 许曳的叛变是场局”

    “啊”

    天羡子吞下塞了满嘴的糕点,又狼吞虎咽喝了口茶,故作神秘地嘿嘿一笑“看你那徒弟的傻样, 是能想出投敌叛变计策的人吗”

    女修嘴角一抽“天羡子,比剑”

    天羡子晃身躲到真霄身后“师兄, 她凶我”

    真霄没理会他, 淡漠如风雪的眉眼冷冷扫过玄镜, 声音亦是极淡“身为剑修何必勾心斗角,若旁人不服, 拔剑让他们服气便是。”

    何效臣了解这位老朋友的脾性,摇头反驳“那是你。宁宁一个小姑娘,前有狼后有虎, 饶是天资过人,也敌不过浩然门与霓光岛的合力围剿。”

    有人附和着笑道“久闻真霄剑尊乃当世剑心合一第一人, 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在力压群雄的剑技面前,所有心计都不堪一击。”

    真霄沉默片刻。

    真霄“没有。只是因为如果斗智斗得太狠, 我看不懂。”

    顿了顿,又扭头看向身后的天羡子“师弟,方才宁宁到底干了些什么你为我简单解释一下。”

    差点忘了,这位举世无双的真霄剑尊智力水平好像不太高。听说他之所以一心苦练剑法,就是因为在学堂里课业考了鸭蛋,从此明白一个道理

    自己不是看起来傻,而是真的不聪明。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而对于笨人,让他考取功名是一种谋杀。

    世人都以为真霄剑尊冷酷无情、以剑应万变,能不哔哔就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只有几个关系好的师兄弟知道,其实这人只是嘴笨不会讲话,脑子又转不过来,干脆遇事就打,这样总不会让自己吃亏。

    “勾心斗角怎么了小白花索然无味,还是这种带刺儿的吃起来有趣。”

    一名身着白衣的女修抿唇轻笑,刚一出声,就引得在场好几个男人侧目相望。

    她长相绝美,犹如九天之上不容触碰的飘渺谪仙。三千青丝被随意挽在身后,有几缕划过白瓷般无暇的侧脸,落在莹润纤细的颈窝,偶尔随着身体的动作轻轻一动,拂过脖颈下引人无限遐想的嫩肉。

    这女修杏眼如星、樱唇不点而红,乍一看去清丽脱俗,有如美玉生光,不似尘世中人。

    然而当她勾唇一笑,整张脸便凭空生了丝丝媚意,仙子成了摄魂夺魄的女妖。

    此人正是霓光岛岛主,曲妃卿。

    天羡子瞧她一眼“怎么看来岛主对我那小徒弟很是中意”

    “岂止中意。”

    曲妃卿掩唇低笑,只需眼尾稍弯,便有春水入眼眸,清波流盼“见得多了霓光岛哄骗别人,反过来被利用的,这还是头一遭。宁宁着实有趣,如果天羡长老愿意,不如把她送去岛上做客几天,由我亲自服侍。”

    让这位亲自服侍,宁宁再回来岂不成了具干尸不对,就连她究竟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天羡子被她这个提议吓得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宁宁还小,求岛主高抬贵手,用您大慈大悲的雨露滋润别的土地吧。”

    曲妃卿冷哼一声,嘴角仍带了势在必得的笑,口中却换了个话题“经此一事,我霓光岛和浩然门的弟子恐怕都要伤心好一段时间。”

    容辞是她近年来遇见过天赋最高的弟子,难免养成了心高气傲的脾性。

    他的计策几乎从未失过手,玩弄人心的功夫更是一绝,没想到这回却碰上个不走寻常路的主,不但将他的目的看得一清二楚,还反过来玩了出反间计,让容辞成了被利用的工具。

    那段他在山洞里与宁宁的对话,看似是容辞掌握了所有主动权,一步一步引导那小姑娘陷入他的温柔乡,在愧疚与同情之下泄露秘密。

    结果却成了宁宁化被动为主动,乍一看去傻白甜地被牵着鼻子走,其实她才是暗地里掌控局势的那一方。

    就连容辞的计策,都在她算好的计划之内。

    亏他为接近宁宁还故意受了伤,等那孩子得知真相,一定会气个半死。

    清雅如谪仙的女修笑意更深,看着玄镜里少女的面庞,眼底划过浓郁的期待之色。

    玄镜外的长老们作何感想,宁宁一概不知道。她此时此刻关心的,是三人接下来应该去往何处。

    虽然声称要薅光羊毛,但她毕竟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魔鬼,前往霓光岛驻扎的洞穴后,只拿走了几份解毒用的药草。

    贺知洲与许曳服下药草后,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状态总算好了许多。

    想到曾经游泳登仙生孩子的种种剧情,两个顶天立地的剑修相顾无言,只有泪千行。

    之前的山洞当然不会再回,经过一番谈论,三人决定前往山巅的古木林海,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找到一些年代久远的珍惜灵植。

    “古木林海,听名字就知道,一定是个特别神秘的地方。”

    贺知洲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烤鱼和烤黄鳝,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那里天阶以上灵植石矿的出现频率特别高,当之无愧是爆率超高的传奇手游,一刀999爆金武,炫酷装备打金天堂,不充值一样虐土豪。”

    这人当古木林海是贪玩蓝月呢。

    许曳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当这人还没从蘑菇毒里缓过来,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黄鳝,直皱眉头“上次是毒蘑菇,这回又是这光溜溜的玩意,你能不能吃点正常的东西”

    “你懂什么这叫勿以鳝小而不煨,尽鳝尽美鳝始善终,寓意多好啊吃了会有好运气的。不像烤鱼,一看到它,我就想起那句经典名言,鱼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贺知洲摇头晃脑,满嘴跑火车“还说我,你不是也蘑菇中毒了”

    “我、我可没吃你煮的毒蘑菇”

    许曳顿时红了脸“我那是吃了被毒蘑菇毒死的兔子后中了毒,不算乱吃东西的”

    贺知洲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朋友,禁止套娃。”

    于是许曳不说话了。

    玄虚剑派被七岁小和尚欺负哭过的花魁哥,果然名不虚传,不是个正常人。

    “对了我有件事儿必须告诉你们。”

    贺知洲恍然之间似乎想起什么,吞掉最后一口烤鱼“咱们待会儿不是要御剑飞行去古木林海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那个吧,其实我恐高。”

    “啊啊啊啊啊啊死了死了玉皇大帝观音娘娘宙斯雅典娜耶稣基督”贺知洲的惨叫犹如两岸猿声啼不住,极速狂飙成了海豚音“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妈妈救我哈利路亚”

    许曳不胜其烦“你给我闭嘴”

    怎么会有修道之人竟然惧高,更何况他还是个剑修难道这人从小到大都没尝试过御剑飞行吗实乃剑修之耻

    “我也不是不会御剑,但你知道吧,每回站在天上,都会觉得头晕想哭下一秒就要死掉。”

    贺知洲作考拉抱树状,紧紧攀在他身后“宁宁你快给我讲几个笑话,分散分散注意力,求求了”

    宁宁站在星痕剑上,被他逗得合不拢嘴“笑话我不会,不如请贺大才子吟诗几句。”

    “吟、吟诗。”

    贺知洲瑟瑟发抖,不敢睁眼睛,脑袋里一团浆糊“美人卷珠帘,万、万径人踪灭朕与先生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一刻值千金,绝知此事要躬行”

    许曳的身形猛地晃了晃,作为一个在正道的光下长大的纯洁少年,很没出息地红了耳根“贺知洲你闭嘴”

    在贺知洲的哭喊声与许曳的骂骂咧咧里,三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古木林海。

    古木林海位于小重山顶峰,传闻吸取日月精华而生,是当之无愧的灵气汇聚之地。

    此时已然入夜,参天大树刺破苍茫天际,葱茏繁茂的树叶密密匝匝,被月光晕染出几分莹白冷色。

    放眼望去,四周尽是苍劲挺拔的古树,盘根错节的根须像极了老者横生的皱纹,无端显出几分肃穆之感。

    树叶几乎将月光遮掩殆尽,好在树林里生了许多发光的灵植。

    月光花如同繁星点缀在草地里,散发出淡白色辉光;荧珑草像是数目繁多的淡蓝色灯笼,静悄悄挂在树梢上;有些不知名的树木叶子同样盈盈生光,乍一看去,仿佛镶嵌了满树翡翠。

    宁宁毕竟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景象,不由得满眼小星星地左顾右盼,偶尔低头碰一碰月光花,纤细手指被照成雪一样的白色。

    “这地方要是能被开发成旅游景点,流明山绝对大赚一笔。”

    贺知洲还没从御剑飞行的恐惧里缓过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脸色发白“我记得这儿有月白石、鬼哭岩、水龙草和无垢仙泉。如果运气好点,说不定还能碰上珍品级别的七宝琉璃或大乘佛草。”

    宁宁端详着地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流明山虽然给了每个人地图和珍品以下的灵植分布,但标记都只是大概,并没有点明具体位置,需要每个人自行寻找。

    至于珍品及以上的宝贝可遇不可求,连东道主流明山都不知道能在哪里碰到,所以压根不会出现在地图之中。

    古木林海是出了名的物产丰富,前来此地的修士自然也为数众多。

    之前在半山腰上,除了最开始见到的医修、云端月和特意来找麻烦的霓光岛与浩然门,宁宁再没见过其他人。这会儿刚到不久,便陆陆续续看见好几个穿着不同门服的男男女女走过。

    其中有人似乎认出了贺知洲,噗嗤一笑后侧身对同伴耳语些什么,大概是在诉说他的光辉事迹。

    “大家都是冲着珍品到这儿来,僧多粥少。”

    许曳冷静分析局势“古木林海面积非常大,我们可以继续往深处走,专挑人迹罕至的地方。听说在林海深处生有一棵万年的龙血树,就算没什么收获,去见见它也算是长了见识。”

    “许曳好厉害啊。”

    宁宁眨眨眼睛“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之前告诉我们容辞身份的时候也是,没多想就直接说出来了。”

    许曳扯了扯嘴角“来之前自然要做足准备。”

    废话,他可是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慢慢扒的,几乎所有弟子的身份性格和实力,甚至来到流明山的那个夜里究竟做了什么,他都大概知道。

    一想到那天晚上在玄虚剑派客房外见到的场景,再看看宁宁纯真无邪的笑脸,许曳心情很是复杂。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

    唉。

    “奇怪。”

    一声叹息涌上心头,许曳忽然听见贺知洲的声线“你们觉不觉得远处好像有什么怪怪的声音”

    怪怪的声音

    古木林海以幽静雅致、物产丰富闻名,许曳不觉得一片平静的树林里会出现什么变故,因此只是懒洋洋地挑了挑眉,凝神倾听树海中传来的模糊声响。

    似乎是好几个人奔跑时的踏踏脚步,以及交织在一起的

    “救命”和“快逃”

    这个念头如利剑刺破神识,让少年剑修浑身的灵气骤然紧绷。

    与此同时他听见宁宁匆匆叫了声,满带着不敢置信的惊讶“你们快看那些树”

    只见远处散发着莹绿光芒的树丛不知怎么猛然一晃,环绕树叶的绿光瞬间变为血一样骇人的猩红。那股浓郁且纯粹的色泽势如潮水,毫不懈怠地一个劲往前冲,所到之处花草树木都被染成诡异至极的红,叠加着冷如寒霜的月色,让人联想起死气沉沉的灵堂。

    他们三个所处的位置,自然逃不开这样的命运。

    “这是怎么回事”

    猩红如泼墨笼罩整片林海,连树叶都像是染了血,随风轻轻摆动时,如同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嶙峋瘦骨。

    贺知洲搞不清楚状况,抬眼远眺,见到向这边奔来的两个人。

    “快、快跑啊”

    左边的青年脸色惨白,气喘吁吁“林子里出事了”

    许曳拔高音量“道友,究竟怎么回事”

    “那些树、那些树像是活了一样整个古木林海都疯了”

    青年说着变了神色,指着许曳大喊“道友,当心身后”

    话音未落,便见一条人臂粗细的藤蔓陡然腾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向许曳击去

    三人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青年身上,听见他的呼声才匆忙回头。藤蔓已是近在咫尺,拔剑或躲避都来不及,许曳只得粗略捏了个剑诀,用力猛刺

    谁料那藤蔓坚固异常,在瞬间做出的剑诀威力不强,与藤身在电光火石的触碰后,竟被直直弹开,再无作用。

    “许曳”

    剑诀被弹开,许曳亦被这股惊人的力道击飞很远,重重跌倒在地时,发出一声令人胆战心惊的闷响。

    藤蔓竟然仍存了奋起直追之势,贺知洲见势不妙赶忙拔剑,用力劈砍在藤身之上。

    这一砍,藤蔓才终于被截去大半,但残余部分非但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像是被激怒一般,悬在半空拼命摇晃。

    又是一道剑光闪过。

    一根树藤径直攻向贺知洲脖子,被宁宁一剑斩断。

    “里面、里面也是这样不对,里面比这儿更吓人”

    青年慌乱得声音发抖,连逃跑也不敢。等众人处理了突然暴起的树藤,神色才稍微缓和一些“你们也快逃吧寻个地势开阔的地方御剑飞行,这地方已经不对劲了”

    宁宁握紧手中的星痕剑,眸色微沉。

    不对劲这是个什么剧情

    她记得在自己看过的小说里,裴寂今夜应该也来到了古木林海,并意外得了宝贝。他的经历幸运到寡淡无味,在通篇的情节里,都没有任何关于这场变故的描述。

    怎么可能出现与原著完全不同的情节

    宁宁稳住心神,心脏砰砰跳“变故因何而生,两位有没有头绪”

    “最先不对劲的,是那棵万年龙血树。”

    青年身边的女修惊魂未定,毫无血色的嘴唇不停发抖“它毫无征兆地流了满地鲜红树脂,枝条与树藤同时暴起,袭向一名玄虚派弟子,紧接着整个林子都啊看门服,你们也是玄虚剑派的人”

    玄虚派弟子。

    宁宁眉心一跳,心里无端腾起一股异样之感“姐姐,你能大致描述一下那名弟子的模样吗”

    “高高瘦瘦的少年人,眼尾生了颗小痣,黑衣上绣有玄虚剑派的云纹,模样十分漂亮。”

    女子与青年对视一眼“他应该是一个人行动,身手很厉害。我们两人出逃之时,那少年仍在与龙血树缠斗,只可惜寡不敌众身受重伤,如今大概已经精疲力竭,难有还手之力。”

    “不会吧。”

    贺知洲把许曳从地上扶起来,给他递了张手帕拭去嘴角血迹,闻言愣了愣“穿黑衣服的难道是裴寂”

    不对,不应该是他。

    宁宁下意识咬紧唇,今夜的小重山本应该风平浪静,裴寂更不会出任何意外。

    在原著里,身为主角的他从没遇见过任何危及性命的险境,像所有升级逆袭文一样,每每都能轻松化险为夷,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精疲力竭、身受重伤,还是在这种原著从未提起的情节里。

    “各位还是赶快逃离此地吧。这片林子邪门得很,不宜久留。”

    青年一把拉过女人手腕,心有余悸地看一眼身后血海般的树林“我们二人先行告辞,保重。”

    “保重”

    贺知洲顺口道了别,鬼鬼祟祟凑到宁宁跟前,满眼好奇“这段是什么剧情你看过原著,能剧透一下不咱们应该不会有事吧”

    这是最奇怪的地方。

    无论是裴寂的苦战还是古木林海的异变,原著都只字未提。她尝试了在脑海里呼叫系统,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宁宁看一眼被偷袭后疼得几乎无法动弹的许曳,又望一望满脸懵的贺知洲,轻轻吸了口气“你先带许曳御剑离开,我要进去看看。”

    现在的局势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如果不进去一探究竟,宁宁实在放心不下。

    女修口中遇险的少年应该就是裴寂。

    如果这是原著里省略跳过的情节,那她身怀恶毒女配光环,不管进入林海深处怎样作死,应该都不会就此英勇就义;

    如果现在的发展超出了原本的剧情

    裴寂生死未卜,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作为师姐,她同样应该尝试去救他。

    不管怎样,都有一份同门的情谊在。

    更何况往更深一点的层面想,万一男主角折在这儿,她的作死任务自然也就中道崩殂。

    连执行任务的前提都不复存在,到时候她没有了利用价值,系统肯定不会继续留着,同样死路一条。

    宁宁不想让贺知洲担心,见他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轻笑着安慰“我的任务又来啦。一切按照原著走,我不会有事,你们先走吧。”

    “哦哦那你加油”

    贺知洲了然地笑,点了点头“我和许曳在之前烤鱼的地方等你,要早点回来啊”

    宁宁握紧手里的星痕剑,指节微微泛白“嗯。”

    “你都这样了,还想御剑飞行”

    贺知洲拒绝了许曳试图载人航空航天的计划,望着对方的眼睛义正言辞“虽然我胆子小,但为了朋友,恐高症算什么许曳,你身上的伤才是最重要的,这种时候就不用你费心了。”

    他神情严肃,头一回表现出了认真可靠的模样。

    许曳被巨藤甩得五脏六腑差点错位,疼得快要动不了,听见他的这一番话,咬着牙扯出一个微笑。

    看来在关键时候,这人还算可靠。

    于是贺知洲在前,等许曳踏上飞剑,便摇摇晃晃地开始启动。

    一边是诡异至极、随时能把人送上西天的藤蔓,一边是有惊无险、顶多造成点心灵伤害的御剑飞行,贺知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他虽然不熟练,但对于御剑的大致步骤还是牢记在心。这会儿白虹剑颤颤巍巍如同七八十岁的老大爷,抖了好一阵子,终于往前挪了一点。

    然后又是一点点。

    太不容易了。

    他要让剑飞起来,简直跟中华民族站起来一样心酸。

    “我做到了许曳,我做到了”

    贺知洲两眼泪汪汪“离合器踩到底,油门准备加速超车,86赢了,86是真正的秋名山车神”

    许曳大概疼得厉害,没搭理他。

    贺知洲的小飞剑像个破三轮,慢悠悠地往前晃,晃悠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笑。

    一转眼,是个踏着拂尘的符修。

    贺知洲看他笑得厉害,忍不住好奇问“朋友,你笑什么呢”

    “嗯你问我”

    那人笑得肩膀发抖,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边有个人,大概本来是和朋友一起御器飞行,结果被咕噜一下直接甩了下来,一边跑一边喊一边追,但他那朋友压根没听见,摇摇晃晃就跑了。那人的表情哈哈哈真是太绝了,心酸至极,想一次笑一次”

    贺知洲脑补了一下那时的场景,也跟着哈哈笑“那人不是最搞笑的,他朋友才最好笑那蠢蛋估计还以为他在后面待着,兄弟情深呢。”

    吸了口气,接着又道“你说,他会不会傻不拉几地对着空气讲话,压根不知道身后没人了哈哈哈”

    符修笑得直抽抽“得多倒霉才撞见这种朋友啊那傻子刚刚估计已经飞没影儿了吧还对着空气讲话,他脑子进锤子了哈哈哈”

    这样一想,是挺倒霉的。

    贺知洲挠挠头“唉,许曳,我觉得被甩的那人挺可怜,要不咱们把他也顺便捎一捎,怎么”

    他恐高不敢回头,只能稍稍偏转一点点脑袋,向身后的许曳搭话。然而话说了一半,忽然听见那符修干巴巴的、带了点惊恐的声音。

    “道友,你背后没人啊。在跟谁说话呢”

    天雷暴击。

    贺知洲“”

    符修“”

    两两相望,不需要言语,便同时明白了什么。

    空气里快活的氛围戛然而止,飞行中的两人同时陷入尴尬。

    贺知洲心里咯噔一下。

    贺知洲面无表情地回头。

    只见他身后只有自己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白衫,哪里剩下别人的半点影子。

    身旁的符修止了笑轻咳一声,把视线幽幽望向别处,加速迅速飞走。

    若无其事地离开,是他给予贺知洲最后的温柔。

    天上下起了蒙蒙小雨,可贺知洲却觉得,今天的雨,比依萍去找她爸要钱那天更大,比楚雨荨和慕容云海分手那天还要痛彻心扉。

    他本以为剧情是朋友一生一起走,兄弟双双把家还。

    万万没想到,却是他一路向北,离开有许曳的季节。

    而在遥远的山头上,一道孤零零的身影摇摇晃晃。许曳被雨水糊了满脸,表情已经看不清晰。

    眼睛里,闪着比死鱼更诡异的光。

    一滴透明液体,从贺知洲眼角划过。

    贺知洲“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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